“当然可以，那臣妾就献丑了。”雁娘大大方方地，毫不怯场。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她走入了大殿中央。

“乐师，我就跳一个白纻舞吧。”说罢，雁娘展开米白色的披帛，做了个亮相。伺候在一旁的乐师拨动了琴弦，音乐声响起。

雁娘的脚步轻移，裙琚却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轻云一般，在大殿中缓缓飞动。双手披帛一展，长长的白练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缓缓落下。

雁娘的脚步骤然加快，披帛如同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掩袖、拂袖、飞袖、扬袖，千姿百态，腰若三春柳，面如芙蓉花，眼波盼兮，巧笑倩兮，流芳散雪，恍若天人。

一曲舞罢，众人安静了片刻之后，轰然喝彩。

秦王亲自下来，为雁娘斟了一杯酒，赞叹不已。长孙王妃和杨贵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雁娘，尤其是杨贵人，更是满脸的赞赏和讶异。

雁娘此刻已是满身是汗，身上那股香气，越发浓郁。秦王笑道：“这雁娘是不是花仙啊，身上如此之香，我们今天是请到了九天仙女吗？”

雁娘笑道：“臣妾哪是什么仙女啊，是个农女还差不多，让诸位见笑了。”

宴罢，秦王带着诸部将来到偏殿，他们又要开始晚上的娱乐活动了，一对对摆开棋盘，煮上好茶，下起了围棋。

长孙王妃一看天色渐晚，此刻正是尹德妃晚妆时刻，便提前离席，带着侍女，前去伺候德妃。作为秦王妃，长孙氏知道尹德妃的分量，也知道她不喜欢秦王，自己去了未必会受待见，但没有办法，总需要有人在德妃和秦王之间，圜转沟通。

自幼出身豪门的长孙氏，比任何人都知道宫廷斗争的残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为了夫君，也为了自己和一众儿女，长孙氏必须发挥出她作为女性所拥有的独特优势。

王妃独留下杨贵人，嘱咐她陪伴一众女眷。眼看众人皆是酒罢妆残，颇有倦意，杨贵人便提议带着各位夫人去北海温泉沐浴。

众女眷个个欣喜异常，太极宫的温泉天下闻名，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番，并且在温泉中“坦诚相见”，更能拉近与杨贵人的距离，说不定对自己夫君的前程也有好处呢。

雁娘并不想去洗温泉，几番推脱，众女子极力拉着她，是啊，这么开心的事，有人走了，多扫兴啊，并且大家见到新人，也想和她聊聊，八卦一下她的来历以及与侯大人的关系呢。

雁娘推脱不开，更有杨贵人深劝，只好随着众人去了。如此一来，男人一堆，女人一群，晚上各玩各的了。

杨贵人与雁娘一见倾心，二人彼此心中都极有好感，还没到温泉，便已经聊得火热了。

原来这杨贵人便是隋炀帝之女。武德元年，杨氏沦为亡国公主，当今皇上李渊为了安抚杨氏皇族，特意加封杨氏为国公女。

彼时杨氏嫡母萧皇后为了保全子女性命，特意将杨氏许配给秦王李世民为妾室。前朝公主的特殊身份，让杨氏无法得到孺人（亲王妾室的称谓）的正式封号，只能含糊地称为贵人。

好在杨贵人生性温和恬淡，经历了国破家变之后，早已不在意这些虚名了，所以在宫中，与秦王妃及其他妾室相处得很是融洽，也无人再提她那令人尴尬的过往了。

北海温泉果然名不虚传。

虽是冬日，但温泉蒸发出的热气让露天洗浴也一点不觉得寒冷，尤其是泉水中竟然有淡淡的药香和硫磺之气，想来对于身体也是有很大益处的。

北海温泉有十余个汤池，诸女眷坦着香肩，长发像是翠绿的水草，在氤氲的泉水中飘摇。碧水凝脂，薄雾纱帘，三三两两，慵懒地靠在山石边，或聊天，或小憩，很是自在。

杨贵人看雁娘今日一舞，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且雁娘出身寒微，衣饰与诸女眷相比，略显素简，便特意将自己未嫁时的衣服给她准备好，放在了温泉边上。

如此体贴入微，雁娘很是感动。她细细地看着这位前朝公主，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杨贵人的美貌在后宫中可谓是首屈一指，毕竟，她继承了天底下最高贵的血统。前朝萧后乃是天下闻名的绝色美人，隋炀帝也以“美资仪，少聪慧”而载入史册。有这样的父母，杨贵人之美，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杨贵人的容貌，丰腴贵气，在人群中卓然出众，像是百花丛中最娇艳的牡丹。这一切似乎更像她的父亲，所谓“儿随母，女随父”。

杨贵人被雁娘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雁娘，我脸上长什么了吗，你看的这样仔细？”

雁娘调侃道：“贵人脸上长了朵花，我看得入迷了呢，还让我想起了一位好友。”此话一出，众女子都哄笑起来。

杨贵人笑道：“你这个小妹妹，嘴巴可真会说，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我倒想见一见呢。”

雁娘调皮地说道：“你可不能叫我妹妹啊，说不定我年龄比你还大呢？我的朋友啊，她在江南，只怕见不到，你照照镜子，也算见到她了。”

杨贵人一听，便知她在说笑，摇了摇头。

一群女人正在叽叽喳喳，彼此说笑之际，突然温泉外的侍女们远远地禀报：“浣良媛驾到！”

杨贵人一听，顿觉奇怪，怎么这个女子恰好在此时到来，不过没办法，这是太子的嫔妾，自己终究还是要起身迎接的。

浣良媛新贵得宠，气势也是很大，随便一出门就跟着四名侍女四个太监，阵势堪比皇上的四妃。杨贵人虽然有点看不惯，但自幼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了得体的笑容。

众人相见，杨贵人带着女眷们郑重地行了礼，浣良媛随意抖了一下膝盖，算是回礼，一转头，看见杨贵人已经占据了最大的一个汤池，便生气了。

“谁把这个汤池给占了，我下午可是说过了，今晚要在这里沐浴，难道你们连尊卑先后都不管了吗？”浣良媛的口气很大。

杨贵人微笑着说道：“我并不知道今日良媛预定了此处，实在抱歉，每日汤沐，尚服局司饰部门自有记载，所以，下次良媛记得先去尚服局登记在册，这样，就不会撞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