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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烟尘在西北》第七章 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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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穿越者都以为自己会是帝王将相,其实更可能的是劳苦大众。

丁义没有处死这个“南越国间谍”,只是把他打发到工地上做苦工——现在工程任务紧的很,需要人手。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陈直裹上一块兜裆布,便和几万民夫一样被士兵牵去做苦工。长久的劳作与囚禁,使他们个个瘦骨嶙峋、不成人形,在暗夜中犹如被剔骨刮肉的饿死鬼。

陈直看着他们那副半死不活的恐怖模样,心中既悲哀又恐惧。还要多久他也会变成这样?

今天从终南山运来了三十根上好的金丝楠木,都是三四丈长水缸粗的巨木,用作主殿的梁柱。这木头来得不易,几千人从终南山的深山老林里开道伐木,又拖到黄河边上,用船往东运了几千里地,最后拖到了泰山脚下。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把上百吨搬到上千米的山顶上去——只靠肩挑手抬,想想就让人累得发软。

几千人同时动手,有人在山上设了许多绞盘,有人准备好在巨木下垫滚木,有人在后面用杠杠撬着木头往前,最强壮的人拖着木头往上——陈直肥胖的身形很容易让监工把他编为强壮的一类。

一声令下,几千人同时呼喊着“邪许!”,便开始搬起这巨木来。他们竭尽全力,步履齐整而艰难,疲乏的脸上憋得通红,浑身的肌肉都在打颤,仿佛一大群蚂蚁试图拖动一个巨人的尸首。那巨木如磐石生根一样纹丝不动,直待所有人都发出全力,把喘气的劲头都用上,它才一寸一寸地往上慢慢挪动着。

登泰山已是艰难,背着二百斤登泰山,那感觉就和当下的场景差不多了。陈直原是农村出身,挑百来斤谷子没问题,但是多年久不运动,勉强拖动几十步,已喘得不行。

他想要休息一下,以为几千人一起劳作,偷个懒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这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老练的监工。一个监工马上走过来,甩手就一鞭子抽在陈直背上。那是专做的带刺牛皮鞭,稍一碰到就皮开肉绽。只“啪”的一声,就在陈直背上制造出一道血痕。

钻心的痛直接让陈直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不敢再偷懒,只得拼命牵拉着那缚着巨木的长绳往上爬。

“邪许——邪许!”陈直跟着这节奏喊了起来,这号子协调了劳工们的行动,使他们一起发力,一起攀爬,一起呼吸,让他们忘记一切,化作一个个不知疲倦的工具运行着。

走了几百米,有人固定住那巨木,便休息了一阵,陈直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这样从早上到午夜,太阳升了又落,直到泰山上插遍了火把,把黑夜都变作白昼,这时才把一根巨木拖到山顶上。

监工下令休息,所有人都立即瘫倒在工地上。陈直感觉全身酸痛,绵软无力,连筋脉都被抽去,如烂泥般瘫在地上,几秒钟就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陈直发现他沿着斜坡,从山顶一路滚到了山脚下。除了浑身酸痛难忍,倒是省下了不少下山的功夫。

陈直已经被极度的疲惫折磨得麻木了,他不得不放空大脑,把自己当做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重复劳作,这样才能减轻遭受的痛苦。

就像西方的普罗米修斯要日复一日地把那块永远会滚落的巨石推上高山,陈直与这几千民夫每天也重复着上山下山,把一根根巨木搬到山顶上。

当他们把第五根巨木搬到山上时,从长安来的使者加急来到了泰山。这是栾大的亲信吉朗,他带来了乐通侯五利将军栾大的命令,要求丁义排查最近在泰山附近出生的婴孩,把这些婴孩都一并送到长安。

丁义当然要讨好这位乐通侯,他马上集中了军队,除一部分继续留守泰山外,其余都发散到泰山方圆二十里的各处村镇抓婴儿。

军队大搜了四五日,搜山围村,把泰山附近搞得家家户户鸡飞狗跳,还发生了有人反抗杀伤官军的事情。破费周折,总算捕得未满月的婴儿十个,都还裹在襁褓里,由妈妈带着。

看着这些母亲哭天喊地,小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校尉二虎有些不忍。他猜得到所谓的禳灾仪式会是怎么搞的。

于是二虎向丁义求情,道:“君侯,这些小娃娃就只有吃奶的劲头,怎么可能是什么祸乱人间的天狼星呢?你看他们多可爱····”

丁义呵斥道:“你一介武夫,你懂什么!这是乐通侯开天眼看到的,连太史令都是这么说的,‘有一魔君出于泰山,起于朔方,终于楼兰,自东而西,横行万里,当血食五千日,杀人二百万。’,言之凿凿,哪还有错?人家是仙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二虎道:“那不也只说是出于泰山,没说是生于泰山啊。会不会另有他人?”

这倒提醒了丁义。他想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南越间谍,他来的那天夜里,正好是天狼星降世。那人又是奇装异服,言语不通,文字怪诞,更有几样不似人间物的宝贝。莫非这才是天狼星降世?

“你是说前几天抓到的那个间谍?”

“对,君侯。你看,泰山要修行宫,都封山好几年了,从来没有什么闲人进得去。这人怎么忽然就从泰山里冒出来,竟好像从天下掉下来的,这不也是‘出于泰山’嘛。”

“有道理,你赶紧把他抓到这里,千万别让他跑了!”

陈直还在挽着长绳拖动巨木,他看到几个士兵叫停了民夫队伍,心中不禁一阵阵的惊惧,生起强烈的不安。于是他抛开绳索拔腿就跑,士兵们立即追了上来。

他这一跑不要紧,附近的民夫以为出了事,也下意识地跟着跑了起来。先是几十人、然后几百人,监工和士兵们大呼大喊,拿鞭子抽,拿刀砍,也无法遏制住着这股恐慌情绪的弥漫。

混乱之中,有人趁机袭击监工,饱受压迫的民夫们看到监工们乱了阵脚,也纷纷逃亡。很快,整个工地上有几千人都在往泰山下涌去,呼喊声、脚步声震得地动山摇。犹如一片小浪花,汇入一股股小流,最后形成了一波波滔天巨浪。

陈直就被裹挟在这巨浪中,往泰山下的自由之地冲去。

这时,几个监工拼死敲响警钟,吹起号角,呼叫军队支援。

丁义正和使者喝着酒,听到工地上警钟响起,当即抛开酒碗,撇下使者去召集军队。

汉军纪律严明、组织度高,很快就聚集起来了。

此时民夫们正在冲击工地大门,几十个汉军依靠着门楼抵抗,拼死拦住了这波巨浪。

丁义率军到了民夫背后,马上下令士兵擂起鼓来,把民夫的呼喊都给盖过去,民夫们的声势慢慢地低落下来。又令弓弩手放箭,刚射一轮,便杀了几十人。

民夫们又没个领头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想着趁机逃跑罢了,毫无斗志可言,一下子就崩溃了,全都停了下来,伏地讨饶。

“一群刁民,无事生非,非得找死!”丁义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让士兵们把民夫都给押回了工地。

惹出了这么大乱子,陈直很害怕。他也和民夫们跪到地上,把头都给埋到了沙土里,希望士兵们认不出他来。结果他看不到民夫们一个个都给士兵们带走,也听不懂他们的喊话,最后不知不觉只剩他一个伏在地上,在几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

“跑啊,你再跑啊!”

二虎来到他跟前,狠狠抽了他一鞭子——这些天一直在做高强度重体力劳动,陈直已消瘦了许多,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使者,您看,这就是天狼星出世当天突然出现在泰山的异人,我们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乐通侯要找的天狼星降生······”

吉朗看着这半死不活的民夫,觉得丁义找了个废人来糊弄事,顿时火冒三丈,不等丁义说完,便呵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师父,乐通侯天道将军,在我来的时候明明白白吩咐我,我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您——是要抓天狼星出世当夜出世的婴儿,是婴儿!君侯,你就是抓不到,也别拿这么大个废人来蒙我啊!君侯,我家师傅可待您不薄啊。万一他老人家怪罪下来,甚至犯了龙颜,您担待的起吗?”

近来栾大通了天,他手下的弟子自然也嚣张的很。

“使者别急,你别看他这样,此人实在可疑。”

“我不管他有什么可疑不可疑的。我只按我家师傅吩咐的办——要婴儿,婴儿。这人要真是可疑,你只管杀了罢。我是不能拿他回长安交差的。”

丁义也不敢得罪眼下炽手可热的栾大,只好认了,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他。您要的婴儿,我也抓到了。二虎,带上来吧。”

二虎道:“君侯,真要如此?”

“莫说了,快去!”

二虎只好把那些母子给抓上来。他还想着要保全几个,便问吉朗道:“这些都是天狼星出世前后出生的孩子,我们也辨不清哪个是天狼星降生。使者,您跟随乐通侯学仙术多年,能不能看出来呢?”

吉朗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可这是朝廷机密,你一个小小校尉,不要管那么多。”

“我只是怕害了无辜·····”

吉朗一把拂了案上的酒碗,怒道:“什么无辜?!你说什么无辜!你是在质疑我家师傅吗?这是灾星降生,是要祸乱人间的!我家师傅把它送回天上去,那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你若再这么拖三拖四、胡搅蛮缠,小心你的脑袋!”

丁义赶紧安抚道:“校尉不过是粗野蛮汉,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使者息怒。”一边令道:“你,把人留下,赶紧给我出去!”

二虎只好赔了个军礼,说声:“使者得罪了。”便悻悻离开。

吉朗见二虎走了,才说:“看在君侯面子上,我也不和他计较了。君侯,你赶紧派百十来人,把这些婴儿都送到长安去吧。”

丁义闻言,脸上露出难色,说:“使者从长安来,皇帝没有派人随从吗?”

吉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啊,是这样,此事呢有些棘手,不太好办。而且要找灾星,难免民间这些愚民有些流言。因此我是奉我家师傅的钧旨而来,不是奉皇帝的诏令。师傅也不许我说是给皇帝办事。因此手下只有几个随行的师兄弟,没有朝廷的人。”

“那可难办了。”

“怎么,君侯不乐意?”

“使者可能有所不知,虽说我是建威将军、监修泰山行宫,手下是有几千号人,可我只能在驻地里调动军队。按大汉律例,没有虎符,我是连一个小兵也调不出去。真敢调一百个士兵到长安,我就是灭族也抵不了罪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吉朗也不好再强求,只说:“那怎么办,这么些人总得看管,路上也得提防。”

“这样吧,我从家里派几个门客给您安排,再去招募一些人来帮忙好了——这齐鲁之地啊,盛行游侠,喜欢舞刀弄棒的人也多,很快可以凑起队伍来。”

“这···可靠吗?”

“不怕他。我的门人自然可靠。而且这里古来儒墨两家都兴盛,受此影响,这里也爱讲信义道德,我再亲自把关选人。使者您尽管放心好了。”

“好吧,那一切都全拜托君侯了。我这里先代师傅谢过您。”说着,使者给丁义敬了一碗酒。

“天道将军钧旨,我自是义不容辞。还望使者回到长安去,在将军座前,为我多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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