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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烟尘在西北》第四章 异人出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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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直再次恢复意识时,只看到周围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包裹在迷雾中。

他不知道究竟是穿越成功,抑或已直接死掉。

只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浪接一浪的呼喊,仿佛鬼魅在叫:

“邪许——”“邪许!”“邪许——”“邪许!”

前一声悠长,后一声急促。

这迷雾中的异响令陈直好奇且恐惧,他忍不住寻着这呼喊的方向走去。

可路并不平坦,或者说这里根本没有路。伸手摸去,到处是荆棘、芒草、棱石,把手脚都给割伤了。陈直只好趴在地上,摸着路走,因为根本看不见。

爬着——当他来到这个新世界时,就是这样的低贱。

爬了一阵,那“邪许——些许!”的呼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嘹亮,悠扬而长久地回荡在山野间,如空谷鸣锣,如夜半擂鼓,那铿锵有力的节奏震得人心潮澎湃。

浓雾也渐渐淡了,阳光越发亮堂,陈直起身环视,发现自己身处谷底,而那熟悉的泰山上,漫山遍野的密布着几万人!

那不是优哉游哉的游客。他们大多穿着布衣短褐、芒鞋头巾,正是古人装扮,都在一个巨大的工地里艰辛劳作着。

几千人在砍伐着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合抱巨木;几千人扛着青石条从山脚往山顶上铺路;几千人用滚木把巨木、巨石拖到工地;几千人用斧凿加工这些木石料;几千人在山峰绝壁上掘地盖屋。

那此起彼伏的“邪许——邪许!”声,正是这数万疲惫不堪的苦工们劳作时的呼喊。

没等陈直搞清楚这是哪朝哪代、何时何处,便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向他走过来。

这些士兵头带皮弁,身着戎衣,披挂着只能裹住胸腹的札甲;有的拿着长戟,有的拿的环首刀和钩镶,一些人还背负着弩,大约是汉朝士兵的装束。

陈直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原来那身,土了吧唧的冲锋衣、运动裤。他这才发现那玉璧和精心准备的背包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虽然有这个小小的意外,但成功穿越,还是让陈直兴奋异常:

“那老头没骗我,真的穿越了!好像还是到了汉朝!”

陈直尤其喜欢汉朝。

那是一个文艺昌盛的黄金时代,前有《史记》,后有《汉书》,有恢弘华丽的汉赋,有柔肠百转的乐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那是一个大一统的盛世,一统八荒、开疆拓土、军强国盛、破灭匈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四百年辉煌,一万里河山,造就一个以此为名的生生不息的伟大民族。

“以有炎汉,华夏乃光。教化百代,仁义万方。文明鼎盛,终始恒强。是承天赐,岂尔庸常!”

在这个光辉璀璨的时代,他又会创造出怎样的传奇呢?

想到这里,陈直心中十分兴奋,忍不住跑过去,想和那些古人们套个近乎。

然而士兵们直接把把陈直推到一边,一边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边用武器压制他。

陈直瞥了一眼抵在胸口的戟尖,锋利无比,明晃晃的刺眼。一股寒气直涌上心头,使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陈直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虽然不确定他们是否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军爷走到陈直身边——他正像一个典型的中年军人,长得高大强壮,一米八九,比旁人都要高出一个头。脸庞方正大气,浓眉大眼,下巴还留着一把修整的短髯,越发显得英武不凡。整个人站的笔直,如铁塔一般,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子军人特有的狠劲。

他没说二话,忽地狠狠往陈直肚子上砸了一拳,痛得他站都站不住,直接跪到在地上,捂着肚子就哭了。

“啊啊,别打人啊···”话没说完,又有两个士兵拿着绳子过来要把他捆住。陈直挣扎了一下,揍陈直的那位军爷挥手让两小兵退下,又往后脑勺捶了一拳。

只觉头昏脑眩,两耳轰鸣,陈直立刻昏了过去。

陈直的确穿越到了汉朝,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正是汉武帝元鼎四年六月。

近些年来,汉匈之间数十年的战争态势已渐明晰,自卫青与伊稚斜单于在漠南决战、霍去病封狼居胥勒功燕然,胜利的天平已不可逆转地向大汉这边倾斜,华夏民族千年以来的边患总算在刘彻手中得到了较为彻底的解决,这是足以比肩秦始皇帝一统六合的丰功伟绩!

为此,刘彻决定效仿始皇帝,也要封禅泰山、告功于天地。

为了彰显大汉强盛与天子威仪,刘彻自然不能在泰山的山林草莽间或者在秦代的残砖破瓦间搞封禅仪式。因此不久前他征发了三万民夫,在泰山上大兴土木,修建宫阙庙宇、铺设天梯石栈。

陈直正是无意间闯入了这处工地。士兵们一开始以为他是逃跑的民夫,抓起来后发现他穿着奇装异服,又觉得可能是哪国的间谍,便报告给了主持兴修泰山庙宇的长官——乐成侯丁义。

丁义此人可是大有来头。

丁义的祖上丁礼,是跟随汉高祖在芒砀山起义的功臣,后来又以都尉的身份率军攻打项羽,并杀死了项羽亲信的龙且将军,因此封了乐成侯一千户。到了两年前,也就是元鼎二年,丁义的父亲丁吾客死了,丁义便继承侯爵,成了新任乐成侯。

然而,此时丁义却谈不上什么得意,甚至有些惶恐。刘彻继位以来,封侯首重武功,许多战功赫赫的将士都被封为列侯。可天下就这么大,自汉高祖以来封的列侯便有数百,不把那些凭借祖荫享封的拉下马,现在这些凭军功上来的列侯哪里安置?

所以刘彻继位伊始便着手削藩,削的除了同姓王,首要的目标便是异姓侯,便是那些身无寸功、尸位素餐的列侯。很显然这位乐成侯丁义也在其中。近年来被除国贬为平民的列侯已有数十,丁义不擅弓马,军功是指望不上了,怎能不心急如焚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时,丁义的姐姐,也就是胶东康王的王后,简称康后,还来找他求救了。

原来胶东康王刘寄死了,康后没有子嗣,新继任的胶东王刘贤是其他姬妾所生的。刘寄活着时,康后没少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后宫里的其它女人,包括刘贤的母亲。刘寄死后,康后又和宫里的男人乱搞一通。刘贤当了新王,第一个就要报复她,为自己母亲出气。

康后害怕,因此想找个大靠山自保,便与她的奸夫商量对策。

这位上了王后的奸夫,正是那个方士栾大。栾大长得高大威武,相貌不凡,能言善辩,十分聪明;他又在胶东王宫里当尚方,深得康王信任,出入自如。康王死后,栾大更是常常借机给康后送滋补丹药,康后也是不甘寂寞之人,一来二去,干柴烈火,便成了好事。

这时,与栾大一起学方术、师从同一人的老同学李少翁,因为方术败露被刘彻腰斩了。栾大想去接李少翁的班,便建议让自己去攀附皇帝,找这全天下最大的靠山。

康后不舍得,可情况危急,只好让弟弟丁义给皇帝上书,把栾大推荐了上去。刘彻正心心念着求长生,因此对这些方士来者不拒。

栾大见了刘彻,先谈了一通仙药长生之类的门道,又耍了一通戏法。不过刘彻已经被他的同学李少翁骗了一回,因此不太相信他,便问:“你以前服侍康王多年,如果真有长生不老药,怎么最后康王还是死了呢?”

栾大说:“我常常往来大海之中,见过安期生、羡门等神仙,只是我地位微贱,所以他们不信任我;他们又觉得康王不过是普通诸侯,他哪有资格得到长生不老药的秘方?当初我拜神仙为师,他便对我说了许多仙方,可以点石成金,可以堵塞黄河,可以练成长生不老之药,可以招来神仙。但我怕步少翁的后尘,仙术有时不能灵验,便马上被陛下处死。因此所有方士都捂着嘴不敢说话,我哪还敢谈什么长生不老之方呢!”

刘彻听了这话,觉得倒也合理,不禁重又燃起求长生的欲望,说道:“少翁只是不小心吃了马肝死的。你要真能得到长生不老之方,朕将重重赏赐,绝不吝啬!”

栾大看到刘彻入了套,便说:“我老师是得道的神仙,他对凡人无所求,从来都是凡人求他。陛下如果一定要将他请来,就应尊崇他的使者,让他的使者成为陛下亲近的下属,以待客的礼节对待,这样才能让使者将陛下的请求转达给神仙。”

刘彻说:“朕可以做到,但口说无凭,你得先施展一下仙术。”

栾大说:“我学艺不久,只会些简易的仙术。像点石成金、长生不老之类的,非得去请我老师来才可。”

“那就施展一下简易的仙术。”

栾大便摆出一堆小旗子,只念动咒语,竟隔空驱动这些旗子四处游走,相互撞击。

刘彻一看便被震住了,确信此人真有仙术,于是龙心大悦,大加封赏。

这个封赏丰厚得不可思议:封栾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千户。又赐给他铠甲宅第,一千个奴仆,皇帝自用的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等,金(铜)十万斤!

即使如此,刘彻觉得还不足够,几天之内,又封他为五利将军、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身配六个将军印。甚至把皇后卫子夫生的女儿、长公主都嫁给了他。

栾大一时权势滔天,甚至连见刘彻都只用客礼,不算臣属。权贵们争着讨好他,门前车驾堵得水泄不通。天下的方士都纷纷拜入他的门下,希望趁机向皇帝卖弄仙术。

怪不得栾大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步李少翁后尘。

——其实那所谓的仙术,不过是几块磁铁罢了。

不管怎样,有了这层关系,康后和丁义都搭上了皇帝。

康后的地位稳固了,丁义被加封了一千五百户。刘彻还把另一个女儿鄂邑公主嫁给了丁义。因此现在他是鄂邑公主驸马、乐成侯,食邑二千五百户。

刘彻想要封禅,因此把监修泰山行宫庙宇的美差也交给了他。

皇恩深重啊,所以丁义听到工地里抓到刺探的间谍,大为紧张,立刻提来嫌犯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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