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张奶奶陈氏带着张义来到她住下的屋子，不等张义歇口气，她的手立即伸过来。

“儿啊，你的钱快交上来，娘都给你存着啊，你可不能把钱都了那小狐狸精，她就会顾着娘家，别把我儿的钱都败光了。”

张义张了张嘴唇，诺诺道，“娘，何氏她不是那样的人！”

结果张义不说这话才好，一说这话，立即就让陈氏脸色越发阴沉。

“呜，我真是命苦啊，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老娘一把是一半把你拉扯大，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呜呜，你这个不孝子……你……你这是要逼死亲娘吗？”

张义眼见不好，忙道，“娘，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敢说你不是想把这些东西和钱都带回去，私下给何氏？”

此时，二姑姑张杜鹃一手拿一件张义买回来给几个孩子的零嘴，一手拿起一块布头，道，“二哥，你怎么能让娘伤心呢？二哥啊，你不知道娘天天给你带着你的儿子张小树，整个人成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不少吗？”

张义听了这话，不由有些道，“我……我没有。”

顿了一下，看着张杜鹃手里的东西，不由道，“杜鹃啊，那一包糖是给大丫几个买的，那一块布头也是给她们买的，孩子们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这……这……”

张杜鹃听了这话，把东西往地上一丢，呜呜道，“娘，呜呜，你看，二哥嫌弃我了，二哥现在就嫌弃我了，呜呜，以后我要出嫁了，娘家谁替我撑腰？”

何氏巴掌一挥，立即对着张义拍打了一巴掌，道，“义儿，你……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就这么一个小妹而已啊，你小妹十六了，很快就要出嫁了，姑娘家就在家里的时候娇贵，她能吃到你多少零嘴？能用到你多少的布头？你如果嫌弃你妹妹，那老娘和你妹妹一起去死好了。”

何氏这话说得很顺口，思考没有想过，这从小到大，张杜鹃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张义节省下来买回家的？

张杜鹃每件衣服都很新，看起来很体面，而张义亲生的几个女儿则都穿着补丁衣服，那衣服洗得发白，衣服上也是补了又补，且几个孩子面黄肌瘦，和张杜鹃一比，一个是乞丐，一个是小姐啊。

张义不是看不到自己自己孩子的样子，只是此时听亲娘和亲妹妹一哭诉，他想着亲妹妹到底在家留不了多久了，罢了，大丫几个是懂事孩子，会懂得他的难处的。

当即，他只好哄着张杜鹃道，“二妹，你快别哭了，二哥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带的，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啊，以后啊，二哥也给你出头。”

张杜鹃目光一闪，这才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起身，且把张义好不容易省点钱给妻儿买的零嘴布头带回了她房间。

等张杜鹃走了，陈氏道，“儿啊，这家里生活可真不容易，你家小树啊，娘可是每天都给他吃一个鸡蛋羹的，娘十天半月都舍不得吃一口鸡蛋，家里的油更是藏着慢慢吃，可是为了小树，娘做什么都舍得，等一会儿你来看看小树，那孩子长得可壮了。”

“娘，辛苦你了。”

“娘不要你道谢，娘只要你记得娘的好，不被人所蒙蔽就好。”

听见亲娘已有所指，张义只当听不见，垂了头在旁对着陈氏点头。

陈氏又道，“儿啊，眼看你二妹要成亲了，这家里一大家子都要吃要喝，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哎，娘真是愁得白了发。尤其你家里，你看看何氏那女人生了多少的赔钱货？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就知道生赔钱货，这家里的粮食都让赔钱货给祸害了。”

张义心里生出几分憋闷，但是陈氏辛苦养大自己，又对自己儿子这么好，这可是自己的亲娘啊，他又怎么能厌烦自己的亲娘？

“娘，我这里还有几个钱，你……你拿着花吧。”

说着话，他拿出五十个铜板出来。

陈氏一把把钱接过去，脸色也跟前有些难看，“怎么这么少？五十个铜钱而已，能做个啥？儿啊，你不会还惦记那个丧门星吧？”

“娘，没，没有了，最近赏钱少了，附近的商人都少了，听说不远处的城里在闹兵祸，什么没什么赏钱。”

张义每月做账房的工钱，都是按时送回家里，直接交给陈氏的，且以前每次赚到的赏钱也被陈氏搜走，手里的确没有啥钱。

陈氏在她衣服兜子里摸了几下，等没有摸到任何零钱，这才放过了他。

等张义回到他和何氏的家里，自然的，他是两手空空的。

他带回家的包袱早已不见了踪影，整个人焉头焉脑，只怕风尘仆仆赶回家里，却连一杯水都没有喝过。

何氏看着他两手空空回来，心里发酸，她日日在地里做男人的活儿，吃不饱穿不暖，委屈自己也罢了，可是这五个丫头明明也是张家的子孙，却为何要受这样的苦？看着瘦瘦小小几个女儿，她心里发酸，明明心里埋怨丈夫，却在看见他额头白发以及那风尘仆仆的，憔悴的容颜，她顿了顿，心里又变得有些心疼。

何氏别过头不看张义，对身边的大女儿道，“大丫，给你爸端碗水来。”

张大丫笑盈盈端来一碗温水，一脸殷切的道，“爹，你快喝，等过一会儿，女儿先给你端碗粥来。”

张义看着张大丫连连点头，“好，好，大丫真是个好孩子。”

张四丫眼巴巴看着亲爹，此时也叫道，“爹，我，我也是好孩子，我都天天干活了。”

张义温和一笑，“四丫也是一个好孩子。”

张二丫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张义不说话，张三丫则在看了他的空手以后，一转头，便离开了。

张义看着招呼都不打的张三丫，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心虚，张了张嘴，竟也有些不敢面对女儿之感。

何氏对丈夫到底有感情的，舍不得见丈夫为难，不由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你爹说几句话。”

几个丫头都乖巧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何氏顿了顿，还没有说话，张义则道，“对不起，莲儿，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了。”

见何氏沉默，张义又道，“二妹快出嫁了，等二妹嫁出去，我就把零嘴和布都拿回家给孩子们。”

何氏听了这话，心里并没有喜悦。

等张杜鹃出嫁，她的大女儿只怕也要出嫁了，二女儿也跟着快出嫁，而到时候，这两个孩子早已过了眼馋零嘴的时候。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永远也无法弥补。

何氏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此时，只听她淡淡的道，“义哥，你知道我和孩子们的，吃苦成习惯了，怎么会在意那点零嘴和布？那些东西给他们都可以，只是……呜……义哥，不管丫头如何不值钱，这都是我们的孩子，娘怎么那么狠心？怎么能把我们的孩子送去给人做童养媳？那可是火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