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楼内无人应声，再度安静下来。

沈望川环顾四周，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凤仪楼上有的是达官贵人，为公允起见，可否出面为沈某做个见证？”

等候半晌，沈望川一挥手，腰间短剑飞出，猛地刺向一间阁楼，划破了窗棂，飞入屋中，又没了动静。

众人沉默，沉默，再沉默——沈王爷多年不问世事，脾气还这么爆……

阁楼上的男子看着冲破窗棂，刺进墙壁上的短剑，放下茶杯，轻叹一口气，立起身。

属下担忧道：“殿下……”

“短剑带上。”

“噔”“噔”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不由得纷纷看向楼梯，今日的事太过突然，太多意外，不知被沈望川逼出的这人，又是谁？

“本王不过来迟一步，王爷就动了刀枪。”

随着这句话，锦衣华服的男子露了面，言笑晏晏。

“啊…是三殿下…”

沈月打量着这位三殿下，容貌还好，身量高挑。

沈月觉得，他应该是个人物。

江靖渊感受到沈月探索的目光，只看了她一眼，随即对上沈望川。

伸出手，交还短剑。说道：“王爷寻女多年，本殿下自然乐见好事。”

沈望川淡淡道：“多谢殿下。”伸手接过短剑，连腰都不曾弯一下，更不曾有一丝要道歉的意思。江靖渊仍旧笑脸相迎。

沈月在一边瞧着，不由得心里生出几分敬仰来。

据说这位王爷早已退居府中，不问世事，将一切都交于独子沈岸，性子也寡淡了许多。但今日为了认她，逼出一个皇子，言谈间毫无顾忌，依稀更可见他当年征战四方的英勇…不失为一代将帅，簪缨世家风范…但如今却飘零至此……

沈月瞥了一眼沈望川发间的几缕白发，敬仰之情又化作了叹息。

她抬头望了望人群，望着门口外的街道，十七年前，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风云暗流？能让一代将帅，飘零至此……而她究竟与沈府有着怎样的渊源，又为何从繁华的帝都沦落江湖……

“筠儿，筠儿。”

沈月回神，沈望川轻轻地叫着她。面前赫然是白玉碗，碗中清澈的水映入眼帘。

沈月眨眨眼，正要摸出腰间的匕首来。沈望川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伸手递过一根银针。

沈月看了他一眼，接过银针，心下无奈。

看他这样，沈月忽然有种负疚感。

她轻轻一刺，一滴血在四面八方的目光下，“滴答”掉进了碗里。

沈望川从袖中摸出一个丝帕，面色自然将沈月的手指包得严实，然后转身，掏出短剑，将自己的手划了一下。

沈月举着被丝帕包裹的手指，瞧着，嘴角抽抽，哭笑不得。

江靖渊上前一步，看着白玉碗中，两滴血融合在一起，心下舒了一口气。

他转身，面对人群，正色道：“经本王亲证，沈姑娘确实是沈王爷的女儿，确凿无疑。还有人有问题吗？”

他挥手，有人端着碗，围着台子一周小心地走，众人纷纷伸头，亲眼看见两滴血融合在一起，当下再也没人有任何异议。

笑话…大家都亲眼看着，就算有人怀疑有手脚……谁敢质疑一个皇子和王爷的话？

沈青筠看着这一幕，扬眉，转身看着沈望川，目光落到他手上划痕。忽然解下丝帕，反过来拉着沈望川的手，不由分说地将沈望川的手也裹住，还调皮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沈望川抬起手，看着蝴蝶结，面色龟裂了一瞬。

沈青筠半靠在他手臂上，笑出了声。

沈望川不由得也笑了，目光瞥向江靖渊，道：“既然已经证实，本王这就进宫去，面禀陛下，三殿下一起吗？”

江靖渊淡淡道：“既然今天帮了王爷的忙，自然该帮到底。”

沈望川听出了那一丝画外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沈望川正要带着沈青筠出发，入宫，接收到后者的眼神，顿了下。

“本王先行一步。”江靖渊心知二人有话要说，也不说破，微笑走开。

“筠儿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宫？”

沈青筠睨了一眼周围，淡然道：“父亲去就好，若是礼数不周到被人挑三拣四，岂不是丢了家门风范。反正日后也要进宫的，不急在这一时。”

沈望川听着那一声父亲，蓦地红了眼眶。细细想了想，“那为父先进宫去。”

沈青筠俏皮一笑，“嗯。不过既然父亲今日早有准备，想必也带了哥哥同来。让哥哥出来吧。”说着，目光投向一处包厢。

沈望川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蓦地一怔，打量了一眼沈青筠，说道：“好好好，沈岸！出来！”随即转身大笑离去，留下众人一脸惊吓。

沈青筠无视周围的目光，淡定等着。

沈岸吊儿郎当地从包厢里走出，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下楼，站在她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筠传音入密，叹道：“我有点罪恶感。”

沈岸眉头一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回家！”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低音，“在父亲心里，你就是沈家的女儿……”

沈青筠惊了一下，瞧了他一眼。

“那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压下心中疑虑，跟着走出了凤仪楼。

“话说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包厢里？”

“我猜的。”

“不信。”

“哥，你必须得相信。”

“为什么？”

“因为……不相信女人说的话，下场会很惨的。尤其那个人是你妹妹……”沈青筠悄悄伸手，掐了一下某个吊儿郎当的人的手臂。

“……”沈岸吃痛，瞪了一眼沈青筠。不就是武功高么？

一扭头，上了马车。

沈青筠看着他，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