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宛那天为什么想给悠妃娘娘敬酒呢？其实湾宛内心也不是十分清楚，只不过是情之所至。

也许只是被昀竺那句“娘亲不喜欢皇宫……我想她死后应该也不想继续被困在皇陵。”打动了吧……

悠妃娘娘和昀竺的母子关系一定很好，所以昀竺时时挂念娘亲，也深知娘亲所思所想……这让湾宛很羡慕，想着如果自己的娘亲也能多陪自己几年，自己也会对她有更多思念。

湾宛放下酒杯，开始回忆模糊的童年，明亮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朦胧。

昀竺也不催她，只是又默默帮她填了酒。

“娘亲走的时候，应该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吧……”湾宛又抿了口酒，“我其实不太记得娘亲是怎么去的了……爹爹一直为娘亲的事怀愧在心，不许人再提此事。我也只是后来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来，大致了解到，当年爹爹在阵前杀敌，派人送我和娘亲转移到安全地方，但途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在途中被袭击，娘亲被害，我由家仆护着，侥幸得已保全。”

湾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里也渐渐染了酒气，“我当时受了惊吓，以至于三岁前的记忆都不是很清晰，所以对娘亲的记忆更为模糊……甚至现在，都记不起娘亲的样貌……”

“我只是有点羡慕你吧，知道自己的娘亲是怎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可以随时去拜祭……”

湾宛一手托着腮，又端起酒杯，感觉今天这杯酒好像有点多，怎么喝都喝不完……

“但我的娘亲，尸骨都不知在何处……每年忌日，也只有一个空空的排位……”

关于娘亲的事情，湾宛从不曾和谁提起过，大家也都当她年幼丧母，对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其实她一直将此事埋在心里。那里有小小的她对母亲无形的思念、对母亲各种各样的想象、对母亲无法尽孝的愧疚……

“大家从来都不在我和爹爹面前提娘，其实我真的很想多知道一点娘亲的事情……”湾宛觉得头有些晕，原本托着腮的手似乎已经撑不住自己的脑袋，于是干脆趴在桌上。

“我真的很想知道，娘亲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吃咸的，是喜欢穿艳丽的衣裳还是素色的衣裳，是待人慈爱还是严厉不苟言笑……”

“所以，那天见到你拜祭悠妃娘娘，就很想一起拜祭一下，就是觉得天下的娘亲，都应该被尊敬……”

湾宛如同梦呓般的话语，却让昀竺感到一丝心疼……情不自禁伸手摸向湾宛的头，另一只手拦住她的酒杯。

“傻丫头，被别人灌酒都不知道。”昀竺轻轻地将湾宛从桌上扶起，揽进自己的怀里，摸着她柔顺的鬓角，闻着她轻轻浅浅的发香，“不要羡慕我，我的娘亲活得很痛苦，我很开心她早早离开了囚困她的牢笼……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爱她……”

湾宛已经不记得那日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了，只是这两天一提起此事，珍珠就掩面坏笑，还说什么“毕竟二皇子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还是四皇子更随和体贴。不仅邀小姐参加围猎，还带小姐外出玩乐，而且小姐醉酒后，还顾忌小姐名声，悄悄低调的从后门送小姐回来……”

湾宛只记得那天昀竺答应她，只要她能告诉他拜祭悠妃娘娘的缘由，他就继续教她射术，然后她就说了很多关于娘亲的事情，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

那么，昀竺到底有没有答应继续教她射术呢……这让湾宛感到十分懊恼……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丢人……

昀竺这几日，总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个醉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

抬头看着渐渐高远的天空，马上快入秋了，也是时候该尽一尽师父的责任，去给小丫头上节课了！

只是自己身份确实比较敏感，若是想自己和湾宛都不卷入是非麻烦中，此事还是应当低调谨慎才好。

当湾宛收到昀竺再次邀请她去邀月楼的消息时，湾宛有点困惑了，难道上次自己喝醉了，关于拜师的事情没有谈完，他想再谈一次吗？

毕竟私会皇子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怎么说都还是有些不妥……

虽然说湾宛真的很想学射术，但是如何才能低调的、不让别人察觉，这还真的让湾宛有点头疼。

只是，湾宛没有想到，昀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湾宛到了邀月楼后，还是由小厮引着到了风月间，只是并未见到昀竺。

小厮解释说：“湾宛姑娘，公子说等姑娘换好衣服，到后门找他即可。”

房间里的确放了一套衣服，只不过是套干净利落的男装，但裁剪得体，尺寸也刚好合适湾宛。

湾宛穿好衣服，将头发高高束起，再戴上帷帽，看看镜中的自己，嗯，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自己！

湾宛一切准备妥当后，出了风月间，又由小厮引着出了邀月楼的后门，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门口。

“上车吧。”车里传来昀竺的声音。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装扮，应该很难有人认出自己，但还是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人，才上了马车。

“看你这张张慌慌的样子，怎么这么像背着家人私会情人的模样啊？”见湾宛上了车，昀竺就忍不住打趣她。

湾宛撩开帷帽上的面纱，朝昀竺翻了个白眼，“难道四皇子殿下准备这么多，就是为了能打趣我一番吗？”

“哈哈哈，小丫头还是这么舌尖嘴利，本宫如此费劲心思，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光明正大的拜师，所以本宫只能这样偷偷摸摸教徒弟了。”昀竺边说着，边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包点心递给湾宛，“先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可是要喊累了哦。”

湾宛接过点心，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马车。

这马车内部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

除了华贵的装饰外，与一般马车不同的是，昀竺的这辆马车中央放了一个小几，四面都装有暗格。刚刚昀竺的那包点心，就是从其中一个暗格中拿出来的。另外几个暗格，则分别装了时令瓜果、棋谱、伤药等。至于这个小几的其他功能，湾宛就不得而知了。

“四皇子，咱们这是？”湾宛看这架势，觉得昀竺这是打算带她去野游？

“去上次的练武场，让你能放心大胆的学好射箭。”

就这样，之后的一个月，湾宛隔三差五就要去一次邀月楼，然后换了男装再悄悄跟着昀竺到北郊学习射箭，傍晚再回到邀月楼，换回女装回府。

湾宛对于昀竺如此细心的安排，也是深感谢意的，尤其是每次路上，昀竺还会为她准备各种各样的小吃，总是让她觉得惊喜。

有一次她偶尔提到说，对邀月楼的玫瑰甘露一直念念不忘，虽然最近总是去邀月楼，但总是匆匆忙忙，都没时间坐下来喝一碗。结果下一次途中，昀竺就为她准备了玫瑰甘露。

为了答谢昀竺的授业之恩，湾宛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最后在珍珠的怂恿下，给昀竺绣了一个荷包。湖蓝色的底布上，绣上了几枝粉白的木槿，妖娆多姿，活灵活现。

“这是，木槿花？”收到荷包的昀竺，眼角嘴角都忍不住有些上扬，“想不到你一个喜欢骑射的小丫头，女红也还不错。”

“是木槿花，希望你能一直魅力无限，虏获无数少女的芳心！”

“我可听说过，女子可只会为情郎绣荷包，你送我荷包，莫不是芳心已经被我虏获了？”

“那一定是四皇子您读书少，被别人骗了！我这荷包只是为了答谢您的授业之恩。”

“你看看你现在这射术，虽不能百步穿杨，但是参加个围猎啊，还是足够了！你就拿一个荷包教学费吗？”

“小女私下想着，四皇子您嘛什么也不缺，这小小的荷包呢可是礼轻情意重！”

最终，昀竺笑着收下荷包，没有再继续和湾宛争辩。

经过一个来月的相处，湾宛也发现，这四皇子确实是个随和体贴的人，基本没有什么架子，就是经常喜欢开玩笑捉弄人。但是玩笑开着开着，湾宛也不再和他讲那么多的规矩，甚至有时不叫尊称，昀竺也不会在意。而且，在他心情好时，也会不在意这些细节，直接以你我相称。

另外，湾宛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邀月楼的背后老板，很有可能就是昀竺！其实开始时，湾宛有点想不通，昀竺既然细心安排她秘密学射术，为何会选邀月楼作掩护。后来想，既然他选择了，那必定是他放心的地方！沿着这个思路，她又在昀竺的棋谱上，发现了几句批注，字体与风月间牌匾上的字体极为相似！由此断定，邀月楼的老板，很有很能是昀竺！

但是，昀竺没有说破，湾宛也就假装糊涂，只不过之后每次到邀月楼，都更安心一些。

不知不觉，还有半个月，就到中秋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