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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之誓》“第四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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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德霍格十五世死了?”

“冥龙族那边的回应是病发暴毙身亡,这点我有点质疑,不过他身患重病多年这件事确实如此。只是,不得不说的是,他们似乎很快就另立了新君,感觉完全把那个老头子给遗忘了。”

向维德弗里尔八世呈上报告的是大将弗丁乌尼,天龙族闻名遐外的神射手,而如今在和平年代,他也依旧能胜任首相一职。

不过这些也可能只是暂时的状况。维德弗里尔八世同样身患重病,他多少意识到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于是便与大祭司拉塔托斯克一同撰写了遗嘱,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指派弗丁乌尼来在维德弗里尔九世能够胜任君王之职前担任摄政王一职。

而此时的弗丁乌尼,甚至还比彼岸方才登基的尼德霍格十六世来的年轻的多。每次想到自己现在的地位甚至已经比肩王座了,不禁总会感到有点紧张。

“这是怎么了?摄政王阁下。太平盛世有何能让您闷闷不乐的事呢?”

看着笑容满面的普罗米修斯,弗丁乌尼总是会感叹自己为何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乐观。

“每次听你这么称呼我,我总是难以判断到底是尊称还是讽刺。”

“哈哈哈,您这话可太伤我的心了。要知道,我这人没啥功绩,强项就在于很擅长看别人的脸色。从不得罪人至少绝对不会是件坏事。”

“身兼财政,农业,以及人类管理的首相大人,居然也会说自己没有功绩吗?”

“别忘了,我之所以能当上首相,不还是因为你这个前任去当摄政王了吗?”

两人尽都释怀大笑。

“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当上摄政王而感到快乐吗?”

“至少这样你被陛下砍头的几率就比我们要小很多了。”

“我的意思是,普罗米修斯,我对自己有多少能耐清楚得很。分明在之前我问过不少人的意见,他们都和我一样决定举荐你来担任此职。但是在第二天正式表决时却全数选择了我。你应该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嘛.....我人缘比较好,这是人尽皆知的。”

“为什么这么做?”

“弗丁乌尼,你清楚自己的能耐,我也对自己的能耐了如指掌。我的确在各个方面都能帮上陛下许多,如果把陛下比作一艘船,那我便是划桨者,可以尽我所能地护佑他前行。可是,决定他前进方向的事情,必须要交给一位足够有远见的人来做,这个人既是领航者,也是我们的摄政王。”

“真是可笑,陛下未来的方向,这种国家大事难得还不值得你们关注并为之奋斗吗?”

“弗丁乌尼,箭矢本身是没有威胁性的,哪怕是从弓弦上飞射出的也是如此。决定它是否拥有威胁性的,只会是决定它将射往何处的猎手。”

正如弗丁乌尼所说的,整个多拉格尼亚岛早就把尼德霍格十五世的惨死忘得一干二净。此时的贵族们正相聚在莱格诺拉克,如今的尼德霍格十六世的宴会上,庆祝他儿子的诞生。

“了不起啊,兄长,才那么几天的时间,你就同时拥有了君王和父亲两大身份了,你的速度实在是令我望尘莫及啊。”

“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该做的事情,只不过可能实施的比较快罢了。”

尼德霍格,是冥龙族皇帝的名号。先祖们认为君王们唯有共享同一个名字才能实现王权的永恒与传承,因此在登上王位后,必须将舍弃曾经的姓名。这一点看来,彼方的天龙族也同样坚信着这一点,于是一直继承着维德弗里尔之名。

尼德霍格(现在开始专指莱格诺拉克)在儿子一出生后,就交由格拉巴克来照顾。至于孩子的母亲,则不幸地当场死去了,不过尼德霍格也坦然的接受了这件事。毕竟孩子的母亲并非他的妻子,而这一切也只是自古以来一遍遍发生的事情罢了。

先祖时代,当诸多龙族分别统治了整个世界后,仅有的人类文明也基本土崩瓦解。然而,血族的人类仍旧决定反攻以夺回自己的自由,不过自然是以失败告终。为了复仇,血族的巫医们想尽办法走遍世界,用他们所擅长的血液改造,诅咒了所有的龙族。自那以后,龙族便再也无法诞下雌性后代,加上诸多战事以及疾病蔓延,如今龙族仅剩下天龙与冥龙两大大族。他们及时发现了这一诅咒所在,于是不惜一切代价学会了人类化,并成功发现能与人类女性进行繁殖。然而代价也依然存在,以龙作为胎儿超出了人类女性的身体承受能力。大约在怀孕十天左右他们便会诞下人类婴儿状的幼龙,但基本没有母亲得以从这份剧痛中幸免。因此两大龙族的领袖为了表达他们对人类的感激,发誓要为岛上的人类文明发展倾尽全力予以支持。

当然,那也只是过去罢了。

且不说天龙族那边的“奇迹之母”。冥龙族这边对于人类的关系可谓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本来岛上的人类政权就算是任由冥龙族操纵的傀儡,而现在他们甚至不愿继续维持这种虚假的关系,直接逼迫人类仆从于他们。人们本期待着事情会在新王登基后得到改善,却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命运却是往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就在数日前,刻耳柏洛斯突然聚集了大量的人类壮丁,身称要带他们去开拓邻岛的土地,并且保证会将土地分于他们。在他的激励下,越来越多的人踊跃报名,最后临行时人数甚至达到了一千之多。刻耳柏洛斯在出发前高呼一声:“等待着惊喜吧!”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在对谁所说。

“你在那座岛上的计划,现在实行的怎么样了?”

“我吸取了当年的教训,现在的发展远超乎我意料的成功,当然,我也实现了我的诺言,分给了它们它们所要的土地......”

“所有人吗?”

“相信我,他们当时可是争抢着来我这获得‘力量’的呢。”

自尼德霍格十六世弑父之后,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根据格洛莫因的报告,刻耳柏洛斯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向他吐露,本来前去犯下这弑父与弑君之罪的人应当是自己。格洛莫因本以为他不希望让兄长来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但刻耳柏洛斯的回应却又是那么的直白明了:

“傻子才不会去!我们都知道.....宰了那个老东西就能当上大王了.....哎呀,我就不该和他提起这么多,早知道我就应该自己去给那个老东西一个痛快......现在呢.....说什么事情不能张扬,我不但没有该有的奖赏,甚至还要跪下来叫他陛下,还不管什么场合!真是可笑至极!”

据格洛莫因回忆,尽管尼德霍格对他的报告准确度十分信任,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很明显两兄弟如今的共同话题只剩下他们在那座岛上的“开发计划”了。

一个月后,尼德霍格主动提出要前去该岛视察。刻耳柏洛斯对此表现十分惊讶,但依旧很快地安排好了行程。

登上小岛之时,尼德霍格还突然提到要将这小岛命名为“东都岛”。

因为传说中血族的诅咒最早都是从各个国家的东部开始蔓延的,所以“东都”一词在古龙语中便有了“诅咒之源”的意思。对此刻耳柏洛斯也只是表示赞同,但却表现的极为谨慎,因为他这才注意到尼德霍格正将冥龙族的圣枪“昆古尼尔”带在身上。

正如之前所提过的,天龙族的天火可以烧灼不纯之物,因此总会有不少铁匠慕名而来,想用天火测试自己所锻造的武器是否可以被奉为神器。然而,至今为止,被天火所认可的神器只有四件——圣枪“昆古尼尔”、圣剑“约尔尼尔”、圣弓“德利弗里奇”以及圣锤“阿特拉斯”。

其中昆古尼尔作为曾经两族和谈的礼物赠予了冥龙族,并在上面镶嵌了世间罕有的矿物“奥灵之石”,以象征君王的至高之权。

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巡查,就将如此重要的宝物带在身上,这点不禁让刻耳柏洛斯倍感紧张。

因为刻耳柏洛斯提议以人类形态可以更好地观赏岛上景物,于是尼德霍格也和他一同徒步走到了岛上的高地。随后,尼德霍格便发动了自己的“号角”之力,来作为巡查仪式的启动信号。

咆哮声罢,面前的森林中出现了诸多庞大的身影。一只只巨兽出现,它们长着与龙族巨龙们类似的身体构造,却在各方面都缺少了龙族的那份美感。

“不得不说,它们长得可真是骇人。”尼德霍格感叹道。

“毕竟是人类的血,你还指望能怎样。”刻耳柏洛斯说道。

本来尼德霍格会一次次地亲自提醒刻耳柏洛斯要注意调整和他说话的语气,但此时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提起这一点。

面前的巨兽们,正是刻耳柏洛斯用冥龙族的血清来改造的那些人类壮丁们。此时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的捕食之类的基础意识,以及回应“号角”的本能。

“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号角’呢,想不到他们还挺给我面子的。”

“其实本来还会比较不敏感,不过已经被我训练地有模有样了。”

尼德霍格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看着巨兽们呆滞地靠近自己所在的高地。他举起昆古尼尔,细细打量着这所谓的权力之枪。

“你管它们叫什么?”

“我?嗯......叫他们亚龙吧,反正论地位肯定是在我们之下的,但总该他们原本的那副渺小样子要来的好。”

“我看啊,既然长得如此丑陋,丑陋到有些恐怖,不如就叫做恐龙吧。”

“随意了,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反正不管叫什么,等它们代替我们上战场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了。”

尼德霍格继续打量着手上的圣枪,又突然开口说道:

“我听说岛上有冥界之门,你可曾见到过?”

刻耳柏洛斯不知道尼德霍格为何总是这样突兀地转移话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有啊,不过并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道古门罢了。这方面传说我还是了解过的,冥界不就是我们冥龙族用来埋葬古人或是放逐罪人的地方吗?明明都是个异界,凭什么天龙族的天界就被治理的跟个仙境一样。真是不公平极了。”

“弟弟,你可曾听说过这枪上的奥灵之石到底有何作用?”

“哈?除了看起来威风之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吗?不瞒你说,兄长,在我看来,那只是把破枪罢了,甚至还不是我们自己打造的破枪。”

尼德霍格将枪矛插于地上,自言自语说了些连刻耳柏洛斯都听不懂的古语。

“你在说什么啊?我隐约只能听到点十分敬畏的话,但我觉得不大会从你的嘴里面说出来。”

“刻耳柏洛斯,在我坐上王座之后,了解到了一个秘密,恐怕是连通晓古书的你也不曾听闻。”

“哦?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其实,冥界之门对我来说的确只是摆设,因为对手握圣枪的我而言,冥界之门,其实无处不在.....”

他面前的空气中突然裂开了一条裂缝,凛冽的狂风呼啸而来,刻耳柏洛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尼德霍格一脚踢中了膝盖,随之便被硬拽着推到了裂缝之边。刻耳柏洛斯急忙化作巨龙试着逃走,然而他的动作在尼德霍格面前实在是过于缓慢了。尼德霍格伸出利爪,撕扯着刻耳柏洛斯的翅膀。两头巨龙从空中厮斗至地面上,而周围的巨兽们依旧伫立在原地旁观着。

“你疯了!莱格诺拉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放逐罪人,这是冥龙之王的责任!”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哥哥,我是你的亲弟弟,我到底何罪之有?”

“那么,解释一下你的号角之力吧。”、

刻耳柏洛斯沉默了。

“我一直在试探你,我也问了不少你身边的亲信。直到今天我才得以确信,你到底是靠着什么能力来驾驭它们的......你训练的这群巨兽,名义上是为我们充当军队,其实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刻耳柏洛斯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咆哮声,正如尼德霍格之前所做的一样。巨兽们呆滞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杀意,它们嘶吼着开始向高地冲锋。然而尼德霍格却依旧在原地压制着刻耳柏洛斯,然后叼起了几只最先冲到自己身旁的恐龙,并将它们甩至远方。接着便是再一次的触发号角之力,这一次,恐龙们在刹那间停下了脚步,随后便向以往它们还是人类的时候一样跪拜了下去。

“什么.....”

“你对于这股力量一无所知。刻耳柏洛斯,我的帝国不需要狂妄自大之人。任何人对我不敬或是欺骗我皆是死罪,你也一样,兄弟。”

刻耳柏洛斯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眼神。

他的身体被狂风吸引着。力量方面,他此时才为没有听取格拉巴克加强锻炼的建议而倍感后悔。他大半的身体已经被摁至裂缝之中,他的双爪则死死地攥着裂缝的两边。他回头望向裂缝后的世界,除了漆黑外空无一物,但他仍不愿转过头去,因为他知道他只会看到自己兄长的那张毫无表情的该死的面孔。

“可别以为只有你会去看那些古书啊!刻耳柏洛斯。我早就知道了,‘号角’之力靠着血脉遗传,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证明,我们的‘号角’之力不会产生分支。你最大的罪过,便是身为我的兄弟,却根本不珍惜自己的这一身份。”

刻耳柏洛斯崩溃了,他足部的双爪也脱离了地面,他手部的双爪松开了裂缝的边缘,改为死死抓住尼德霍格的手腕,企图让他与自己一同坠入那深渊之中。但尼德霍格的力量却越发地大,犹如战胜了深渊的狂风的强大吸力一般伫立在原地。

“凭什么!凭什么成为皇帝的是你!明明计划都是我的!”

“王座只属于敢于实践的勇敢者,而不是你,空谈之人。”

“空谈?笑话!没有我,你现在又是什么!混蛋!”

尼德霍格挣脱开了刻耳柏洛斯的双爪,他迅猛地转过身去,用那龙尾将其彻底击坠入了那深渊。

“现在.....我是冥龙之王。将来,我会是万龙之王......”

尼德霍格变回了人类姿态,拾起了圣枪,从衣服中取出了一张纸。那是自己年少学习绘画时,给刻耳柏洛斯所画的画像。

他将画像撕作了碎片,任那些碎纸随风飘去。

“永别了,弟弟。”

在巨兽们的注视之下,尼德霍格再次挥动着他的黑翼远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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