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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咱不急》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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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想着“抽个时间把落下的一起补回来”,不能再这样想了,它只会让“落下”的越积越多,直到积重难返。落下的就让它落下,不要试图弥补——天下未了事何妨以不了了之。

忆君这样想,但做不到,了结一事是一事,有始有终。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源于小学语文老师说天天写日记作文就能拿高分,得作文者得语文。

后来初中坚持下来,一来字写得好看就越喜欢写字,每下笔一个字禁不住自恋,好看,真好看。二来万一这辈子风生水起成就一番别人不可企及的事业,年老要出自传,日记就是回忆录啊,活生生可以卖钱啊!

年龄渐长,生活圈子越来越大,初中里你的字是佼佼者数一数二;高中里算比较出色,时不时有人羡慕;到了大学,赞叹难得犹如雨后彩虹,现实残酷,你离最优秀越来越触不可及。

社会接触得越久,慢慢清醒,成就一番事业口号易喊,实现难于登天。写日记的两点初衷被自个零落成泥碾作尘。

但总不能不写。浑浑噩噩一天天过去,日记没啥好写的或懒人多作怪,干脆不写,中断了。回头一看尽是荒废光阴,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还,了无痕迹,心慌。

张扬肆意,激情满怀,雄心万丈的设想呢?

于是为了日记有内容可写,做点这个忙下那边,假装充实,日记一顿自夸,好歹不用明晃晃地承受那种“过去一个月不晓得干了啥,啥都没干”的心慌意乱。即使当日没事可写,最不济把写日记的习惯保持住,也是个“小成绩”。

一九一一年,20岁的胡适日记:

7月13日打牌

7月14日打牌

7月15日打牌

名人如此,忆君亦东施效颦。时不时一日一句,一言以概之。

实习以来,临近年关,诸事缠身,日记越写篇幅越长。忆君来回翻看,大体无病呻吟三大类。

和杨青君是否就这样不了了之,初中的情谊高中的相守各种不易各种忘不了巴拉巴拉一通……

高杨是上天赐予她的福星还是暂时的补偿?那么优秀,会不会收回去,多久收回去,省着用可以延长使用期吗……由此各种正方反方自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一脚踏两船。

最后自己的人际相处有问题吗,和岑岑由相识到分道扬镳,丽清和国柱对她的各种评价,她真是个嘴毒心冷还记仇的人么……

写高杨对她如何包容,接着回忆青君曾怎样呵护过她……最后又想起当年的不愉快。循环往复,“最好做一个了结”,不止一次自我说服。

这些天各种q群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其中初中群因聚会天天更新百来条,不少人在问学习委员(忆君)怎么没个音,回不回去聚会。

特别是周洲,这个初三下半学期为靠近丽清加入重点班堪堪做了半年同班同学的好友现男友,每天一问。不免带得一些熟知内情的同学各种起哄。

“杨青君报名了,梁忆君你呢!班对班对!”

“班对!学习委员继续带领我们啊!”

忆君唯有强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身在曹营心在汉:过年回家吗?不回出国一起过。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你这是让我不回家?不敢坐飞机,不敢上天。

身在曹营心在汉:肯定是支持你开开心心回家。但不…去…同学聚会咯…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你知道得太多了。

……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再卖我试试?弄死你丫

顶天立地男子汉: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高杨比那谁好多了!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你别管,先把自己整利落吧!

顶天立地男子汉:你们要成了,高杨得认我做娘家大哥。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天还没黑,有人就做梦了。想得挺美。

顶天立地男子汉:不如我干妹妹长得美。

突然被一句话哄得消气,不愧是天天在女友跟前甜言蜜语的江湖老手。

工作一切顺利,进度可喜可贺,晚上部门又去搓了一顿,主任意思是明后晚大伙再加个班,尽量周五上午全部搞定,实习生中午就放假,部门员工周末双休。

大伙举双手赞成,休息在望,一切好说。

忆君也松了口气,“谢谢主任!谢谢大家!”完全理解这样的安排是为了照顾回学校的自己,下班再赶回去是摸黑行动,办公室都不放心她的安全。

“一个小姑娘的,晚上坐车哪里放心。争取早完成早放假。万一做不完,你情况特殊,我也批准你中午回校。”

“你要是有男朋友,还可以让他来接。既然还没有,我们得好好安排,确保你的安全。”

这一群真诚可爱的同事,很多年后忆君越发感谢当年的主任,交了多大的好运才能遇到这样一群人。要知道能遇到一位通情达理的女上司,相处融洽,堪称女性职场幸事之首。

“我有男朋友的,他在北欧留学呢。很多时候我都说没有。在瑞士,忒远了,远在天边。像在另一个星球,没恋爱的感觉。”忆君坦言,“跟单身差不多。”

饭桌顿时又是一阵热烈的各种好奇,八卦起来一阵叽叽喳喳,忆君成为话题主角。

回来上传大餐的图片,配上文字:工作福利。每一天的成长和来自你们的关心,真诚谢谢我的每位同事。@了主任张哥明姐以及岑岑。

被@的纷纷回复,都是夸她的,呀呀呀,忆君看着开心,在床上连连打滚。和岑岑的关系也有好转,选择性忘掉之前的不愉快,相互道歉和好,两人渐渐恢复正常邦交。

临到月底,流量剩余不少。忆君奢侈翻看好友们最近都发了哪些说说。

心里一直蠢蠢欲动,想要了断一件事。

文字框打开很久,写了修改,修改又删,上厕所,甚至还把地拖了一遍。接着打开文字框,犹犹豫豫。

窗外漆黑一片,政府的宿舍静悄悄。岑岑现在躲在楼层拐角的卫生间,灯火通明地煲电话。一阵一阵的风,来来去去,拍打着树枝,从小缝里窜进来,鼓起了窗帘。

qq消息小喇叭铃铃地震动。是同专业同宿舍的刘远,大学关系最好的闺蜜。

一颗真心:周五几点回来?要去接你吗?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中午回去,下午三点到吧。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南下,不用接,我自己去。

一颗真心:今天买了橙子,等你回来吃。复习还好吧?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谢谢我亲爱的远远!复习习题全部做完了。临考再过一遍。

一颗真心:多穿点,等你回来。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想死你们了!这个月发钱钱了,宵夜我的,大家走起!

一颗真心:不会客气的。回来再聊。

……

小喇叭铃铃震动,盯着文字框的忆君又退出去。

身在曹营心在汉:女朋友呀!看到你的说说了,同事叫你带男朋友给她们看看呢!

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的航班中午到,去接你!顺便让她们见见!老激动了!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呆着吧,到了就休息。

光是看他的飞行时间和中转次数,想象坐两三天飞机,航班转来转去,地球这个点到那个点的,忆君担心得不行。那种上天的铁鸟,万一掉下来……想想这种脚不沾地几千米高空的交通工具,真吓人啊,打死她都不敢坐。

高杨还是一代单传。穷尽想象也搞不懂他的父母是怎么放心这根独苗苗独自到地球的另一角落里留学,来回飞来飞去……

看看自己的生身父母,亲弟弟鑫荣离了视线两分钟就心肝心肝地叫着去找人,拘着不放手。要是鑫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毫不意外亲爹能精神崩溃,亲妈说不定生无可恋,去找一条白绫或一瓶敌敌畏农药把自己怎么着的。

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在机场候机室。马上要见到你了,哈哈哈!

忙呀忙无法回复您:别跟我说坐飞机,害怕。你到了香港发个信息给我。

身在曹营心在汉:好的,不用担心。

……

与此同时高杨打电话给自己的亲娘,“妈,周五没有空。周六九点我陪你吃早餐!!”

杨海一顿无奈,“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让亲妈排上队了!那我九点开车接你来酒店。”

“不行,忆君周六日上下午都考试,她考试,我就是你亲儿子!那中间时间,我得陪她。”例如午饭时间晚饭时间晚上……高杨自信亲娘懂话里的潜意思。

“亲儿子?我这是你后娘吧。行行行,我有自知之明,我就在酒店里掐着时间过去,看着时间走人,满意了吧我的亲儿子。”杨海不得不再退一步,当初愿意去瑞士的条件之一就是允许他三个月回一次国,回国三天由他安排时间。

“满意满意,妈,我的成绩你也满意吧,身为杨经理的接班人,我这记得给你长脸呢!”高杨竭尽所能安抚亲妈。

杨海总算得了点安慰,“我的儿子总是最优秀的!给你留个房间?你们还是学生,你给我长十二万分的心。擦枪走火可以,别留后患。坏话说在前,到时候别怪我让人押着她去医院。”

她思想开化,开酒店什么奇形怪状的人和事没见过。儿子又是这般年纪,就是一点,怀孕绝对不行,她的儿媳妇自有人选。

“妈,我们还没毕业,想什么呢。就算万一,忆君有了我孩子,你就是孩子亲奶奶,押着上医院想干嘛。”

“我不跟你吵,我态度你清楚。我们母子不要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伤和气。”

盯了一个晚上的文字框,忆君慢慢输入:早没有班对了,老同学们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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