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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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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梦,都是神的恩赐。

可我自己,就是天上的神。

我是子俨,在这漫长的、空虚的、无尽的天上,我已经度过了几万年的光阴,这样单一无趣的生活,只有我的梦能够带给我唯一的乐趣。

我每天都会做梦,不对,是从那一天开始之后,我每天都做梦,每一个梦里都显得奇怪又陌生,每一个梦都又各不相同。

在我两万年时,历过人间劫难,便是从那日开始,我每夜做梦,都会梦见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那日的事情,使我变得如此敏感,可是,后来,我的梦越来越频繁,那个男人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甚至,我在天上看见了他。

在我出生后的万年间,我从来没有在天上看见过,在我度过噩梦的那天,又过了几千年,我仍没有见到过他,许是我终日困在自己的灵息台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竟变得如此孤陋寡闻。

他拥有天上每一个男神仙都嫉妒的权力,还有,每一个女神仙都痴迷的容颜,身份又如此尊贵,想来他的父帝母神也必定是完美至极的。

只是我虽相貌资历平平,却并不十分羡慕,因为我,素来不曾过问天上事,我掌管的,不过人间命数。

自他出现,我发现我这冷淡的灵息台竟变得热闹了起来,我的仙娥们,每日进进出出谈论的,便是他。

他是神君,六界无人知晓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就连我这小小灵息台前的一盆花,都能拥有称心的名字,只有他,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从未有人知晓他姓甚名谁。

我们这一众神仙,日日所拜之人,便是天君,但听那些仙子说,那日,这位神君一身黑衣,踏云而来,天君竟亲自迎接,跪倒在他的面前。

如此,四海之内,无人不识这位神君,无人不知神君竟比那六界之主还要尊贵。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若不是因为他冷漠无比,周遭无人敢靠近,怕是就像凡尘那般,将他的门槛都要踏破。

据说有个胆大的仙子,总算鼓起勇气前去同他讲话,可他根本不屑于看那仙子一眼,气得那仙子日日传他坏话,没过几天,那仙子便在六界彻底了无踪迹,无人知晓去了何处。

可他的那一张脸,一日,我不过粗略地瞥了一眼,顿时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竟是他,那个夜夜出现在我梦中,魔鬼般的男人。

我活了统共两万五千八百岁,在我两万岁的时候,天君命我替他办一件事。

既是天君所托,我又如何能够拒绝?

没想到,没想到……

凡尘俗世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不过就是爱恨情仇罢了,天君此次命我所办之事,是其子下凡历劫,望我可以写个好的命数。

天君之子名为羽枉,此次下凡历劫是因为降服了上古凶兽,裂海玄龙鲸,那只通体黑色,长有粗壮四肢的鲸鱼。

想来那羽枉也算是对得起太子称呼,一出手便将那上古凶兽所降。

只是却惹来了大祸,原来那裂海玄龙鲸竟留了一手,并未死绝,终日被困在东海龙王所辖之地。

近日,东海龙王上折禀报,自家小儿劣性贪玩,竟跑去地底,被那裂海玄龙鲸吸尽灵气,死绝在地底。

那凶兽吸了灵气之后,暴力非常,冲出地底,誓要同羽枉同归于尽。

羽枉同那凶兽斗了七日七夜,最后终于协同四方龙王,将其杀死,可自己却沾不得半分便宜,那裂海玄龙鲸,诅咒羽枉永生孤独,执念有尽,深爱无终。

羽枉太子将凶兽囚于地底本无事,怎料东海龙王之子死于那凶兽之手,眼下又将之打死,历劫在所难逃。

天君老爷命我替羽枉安一个富家子弟的命,区区小事,我自然不会放弃在天君面前表现的机会。

一晃人间已过去十八年,想来那羽枉已然成亲,我平日没事便去看他。

那羽枉无愧为天界太子,倒也算是个争气的,竟替自家争上了丞相之位,只是,我只能够决定羽枉的富贵荣华,却无法左右他的情爱,不想那月老竟替他谋出这番姻缘。

我倒也见惯了月老那里缠绵痴苦的情话本子,这次的,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成婚当日,丞相府红得刺眼,但是,是被鲜血染红的,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男子,浑身戾气,眼眸里盛满了愤怒,直直地盯着将要拜天地的两人。

我掐指一算,这命数里,可没有出现这一段。

只见羽枉吓得失了魂,反倒是那女子,亦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做了两万年的神仙,唯独这一次,遇到如此凶神恶煞之人,他只站在那里,便叫周围无人再敢喘气。

我看着这个男人,生得竟比羽枉太子还要俊上三分,可是看眼下这行为,却令我都不敢靠近。

他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向羽枉和那个女人,却并不望向羽枉,待走到那女子面前,先是抚摸了那女子的脸,继而便扬起手中的剑要朝着羽枉劈下来。

虽说天界早有规定,不得参与人间生死,可终归羽枉命数未尽,不该这样死于他的剑下,我赶忙幻出真身,将自己挡在羽枉面前,用仙法稳住了要劈下来的剑。

这个男人见到我替羽枉如此挡了,竟丝毫不吃惊,如此沉稳,待我将仙法收回,眼前被太阳光一闪,反应过来,他的剑已经劈开了我一半的肩。

我最后唯一听到的,是那女人终于崩溃的叫声,和羽枉最后在我面前先我闭眼的场景。

丢人丢人,堂堂上仙,竟被区区一个凡人所伤,此事一传出去,我子俨从此如何在天界生存。

都怪那该死的月老,编出这样一段虐恋,老夫我也算是见惯了人间疾苦,像这样新婚之夜屠杀满门的,我倒还真是前所未见。

待我伤养得差不多了,便急急跑去月老宫中,却不见月老,一问才知竟被天君罚去天门处守门了。

堂堂月老,居然沦为守门的,这笑话怕是比我的还大,罢了罢了,且去瞧瞧。

我见到月老,不免调侃几句,却发现月老一脸严肃,我便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收起了笑容。

与月老探讨了一番,方知原先所定下的,是羽枉同那女子顺利成亲,幸福终老,虽略显俗套,倒也遂了天君的愿。

只是这中途出现的魔鬼一般的男子,在地府的生死簿里都没有半分踪迹,听月老说,天君曾启用青天眼想要搜寻到此人的踪迹,可在这六界,他根本无迹可循。

原先我还以为此人是东海龙王找来,故意折磨羽枉的,可月老却同我说,天君早已问过那龙王。

龙王只道,天君之子艳冠六界,举世无双,自家小儿顽劣不堪,一切皆是咎由自取,断然不敢将过错怪罪于羽枉太子。

此话甚是官方,虽毫无说服之力,天君听得却甚是滋味。

此事便不了了之。

再几天之后,我且同月老下凡听人说书。

那说书之人口若悬河,“这世间之人,不论怎样强大,终究逃不过情这一个字。想那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后还不是被一个女人所害。”

开头如此说,倒十分符合台下众人的胃口,见底下的人一副期待接下来的表情,说书人甚是满意,接着讲道。

“此女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可却也有祸国殃民的本事。那日灭了羽丞相满门的,就是此女的哥哥,当今皇帝的亲信,于生。”我听着说书人半天不讲重点,心里焦急得紧,一口一口嘬着茶。

“那于生真是个狠角色,丞相府的四十九个生命,他一个不落下,剩下那些客人逃得逃,跑得跑,这一场盛大的杀戮,连皇帝都惊得要把那于生,行车裂之刑。

无奈于生和那女子第二日,就跪倒在皇宫面前,乞求皇帝成全二人,可皇帝也要权衡利弊,失了于生一个谋臣,得到明君的称号和成全他们,被天下一起耻笑,孰重孰轻,皇帝还是知道的。

只见那皇帝正要命人将两人抓起来,那于生挣脱,从鞋里抽出一把刀,奔到那皇帝面前,吓得皇帝那是屁滚尿流啊。”说书人夸张至极的表情逗乐了台下的观众。

唯独我,隐隐觉得他们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果然,那说书人又道,“皇帝可都计划好了,一个眼神,就让藏在暗处的隐卫,刺死了那女子,那于生见女子死了,自然无法再有思考能力,便被皇帝囚禁在地牢里,对外只说他死了,此事便终了,也算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原来,竟是天人两隔的结局,那于生,也是个可怜人,如此骄傲,却终日困在阴暗的地牢,受尽相思之苦。

余后几千年,我便夜夜做着关于于生的梦,梦到他举剑朝我劈来,满身是血,梦到他在阴暗的地牢里,悲伤痛苦地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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