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dog fight

4月7日，晨6时55分。

北日本海。

阴沉的天空，凝重的云层，烈烈的凉风抽打在机侧，发出耳鸣似的嗡响——女孩本能的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飞行的好日子，但如果作为空中格斗的演武场，那恐怕又是再合适不过。如果今天再能下起点小雨，或者配上讨厌的雷暴，那么对任何战斗机驾驶员来说，这都将是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一个给后来者留下传说的华美舞台。

突然，刚刚还空荡荡的雷达屏上，显出了三个小小的橘红色亮点。女孩正要调整扫描方式以确定对方的高度和机型，“黑色新娘”便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

“12点钟方向，三架歼二十一，高度2500，确认识别码为中国空军。”

轻描淡写，她的语气依旧像电脑程序那般冷漠而平静。无论平时的她有着多么自由的身体，现在就只是一具在高度催眠状态下的“作战系统”，比那些驾驶j21z的姐妹要冷酷无情得多——这是身为队长机所要肩负的责任，也是监察军航空队所需要的“最理想状态”。

“现在可以锁定它们吗？”这是“蓝龙”的声音。

“不可以，演习时间还没到。”

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我们现在就能锁定这三架j21，打出6枚“长弓“导弹，在一瞬间把演习比分变成1：4，那他们就不是中国人了——在我们面前晃荡的这些家伙，如果没有两三把刷子是绝对不敢选择“arms”作为演习规则的。

它们一直在雷达侦测范围的边缘徘徊，与“黑色新娘”队保持着相对固定的距离，女孩粗略估算，双方如果全速推进，需要差不多5分钟进入视距——那将是对“黑色新娘”队最有利的战斗距离。由于使用了革命性的驾驶舱，女孩自己的g荷载能力超过12，“蓝龙”和“红猪”可能还要高，而且最终的是，即便在这种接近人类承受极限的高载荷下，她们也完全感觉不到痛苦，还能以完全“正常”的生理心理状态对战机进行操控。

晨7时整。

伴着通讯频道里一声干脆的“open combat”，三架j21的信号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打开了等离子体屏蔽——也许在五六年前，这还是项可以唬住人的技术，但现在已经没人会为这种过时的隐形手段喝彩了。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女孩所驾驶的也是j21，拥有完全一样的装备——这不过是不同的人在耍相同的把戏而已。

“进攻菱阵！”黑色新娘即刻下达了命令——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三架j21z拉开距离，呈三角型把f91围在中间。

“红猪，切上去！扩大搜索范围！”

最前方的j21突然拔升高度，探身隐于云层之上。

“不要使用主动扫描，红猪，”黑色新娘继续道：“这群中国人是精英级的，绝对不能让他们逮到先手。”

这是一场在双方都没有预警机、地面雷达站和卫星支援条件下进行的“公平演习”，一切信息的获取只能依靠双方的机载系统，因此能够用来对抗现代化隐身手段的技术并不多，光谱扫描当然是其中最简单有效的一种，但同时也会破坏自机的等离子体屏蔽，增大雷达发射面积——在掌控着顶尖装备的顶尖高手之间，这几乎是可以在一瞬间分出胜负的关键。

“等等……”黑色新娘顿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思议的现象在雷达屏上显现：一个晶莹的j21信号闪闪烁烁，正向东南方迅速移动。它应该还没有发现“黑色新娘”队的位置——按照它现在的移动方向，只会离监察军航空队的主阵愈来愈远。

“目标锁定，确认进入攻击距离，蓝龙等待发射命令。”

“目标锁定，”女孩也不假思索地跟着性急的蓝龙启动了火控系统：“确认进入攻击距离，白鸟等待发射命令。”

“这应该是个诱饵，”黑色新娘冷冷地道：“也许是它的等离子体屏蔽遇到了什么异状，但我倾向这是个诱饵。”

现在无法与基地进行任何联络，这对习惯于把每一个战术细节都询问清楚的黑色新娘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而女孩虽然也有些担心自己队长的状态，却根本帮不上忙——她同样也一只没有半点实战经验的三脚猫。

“红猪，”在犹豫了几秒之后，黑色新娘终于下达了指令：“你跟上去，调好位置，用一枚‘长弓’和两枚‘翠鸟’搭配齐射，确保命中。”

“收到，红猪脱离编队。”

在阴森森密匝匝的云层之下，女孩无法看到“红猪”的动向，只能默默地为队友祝福。“红猪”是队伍里最不爱说话的成员，但也许是正因为此，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坚定，是队里必不可少的前锋，或者说——

“诱饵”。

透过摄像头，女孩看到机身下方的大海，它就和现在的天空一样阴沉浑浊。那被风卷起的阵阵波涛，翻滚着奔涌向前，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仿佛层层叠叠的大幕布，无边无际。

突然，女孩想要回家。

即便是那个冰冷的机库，现在也莫名其妙的有些亲切起来。女孩承认，她不仅害怕，而且还有些厌恶——这难道就是人在面对战争时的紧张？还是即将踏上杀戮场时的负罪感？她说不上来……

一个更加诡异的念头突然闯进脑海：那些朝女孩家乡投下毒气弹、把整个村庄毁灭、把她变成废物的机师，在摁下掷弹钮的瞬间，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感受？是否也会犹豫？也会害怕？也会厌恶？也会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会试着去想象可能出现的悲剧？

女孩觉得，他们不会。

就如同被严格训练的“黑色新娘”队一样，在真正生死一念间的战场上，他们多半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动摇，片刻的顾虑，必将导致永恒的遗憾。

就和现在的“红猪”一样，女孩相信她在朝那架中国“诱饵”的屁股连射三枚导弹之后一定是会犹豫要不要再打出第四枚，或者立即关闭弹仓，打开等离子体屏蔽，恢复匿踪状态——这刹那间的不确定便让三个锁定警报同时响起，在所有人为“红猪”捏一把冷汗的同时，也不禁为对手的机敏与警觉所震撼。

偷袭没有带来任何预想中的效果，那架“诱饵”好像突然多长出了几个矢量推进器，用扭曲而不可思议的规避动作闪过了射去的导弹——从雷达上看，那些导弹简直是贴着它的屁股划过。

另外两架中国人的j21在发射导弹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比想象中还要近，“红猪”用尽了所有能想出来的办法、发射了半打儿干扰片也没能避开从三个方向射来的导弹。arms系统清脆的声音令人厌烦的不期而至，“红猪”离开了演习队列——1：0，毫无疑问，这些中国人给了监察军一个当头棒喝，他们不仅仅是技术高超，而且心理素质极佳，在没有预警机参与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如此果断地甩出诱饵，用不按常理的战术来打破僵局——这确实在以往的演习中从未见过。

“两翼散开！”黑色新娘几乎是吼了起来：“颤抖队形！锁定目标后进行饱和攻击！”

中国人的j21在打下“红猪”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黑色新娘”队通过zmbi系统瞬间确认了各自的目标，他们把推进器打到极限，用最快的速度咬了上去。

距离是9500。

在这个距离施放“长弓”还是稍微有点远，对手有太多的时间进行反制。

“把你们的火控系统与我同步！我来开光谱扫描仪！”队长显然是着急了：“一定要把他们全都轰下来！”

“蓝龙确认火控系统同步！切换至光学制导！”

这真是太疯狂了，黑色新娘正要做的事简直就是在用高音喇叭对全世界呼唤：“我就在这，向我开炮吧！”

“白鸟确认火控系统同步！”服从命令是本能，女孩的思考并不能动摇指挥官的权威：“切换至光学制导！”

“长弓锁定！射击！”黑色新娘顾不上自己被锁定的警报，在zmbi系统里撕心裂肺地叫着：“远程火力全弹射击！”

几乎在同一个刹那，白鸟和队友把12枚“长弓”推出了弹仓——也就是她们全部的远程武备，它们像撕破苍穹的闪电，在阴霾与碧海之间划出一排漂亮整齐的琴弦。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女孩的战机也被对方锁定，滴滴嘟嘟、越来越急促的警告声把她本来就近乎空白的大脑彻底点燃，雷达上也同时出现了四个红色的光点——那是冲她而来的“长弓”。

“制导兵器来袭！”女孩从没有想过arms演习会令人如此窒息：“是长弓！”

“阵型取消！”黑色新娘急促地令道：“各机展开规避程式！”

二十四道白色轨迹在空中一错而过，双方的“长弓”导弹扑向各自的目标，组成看起来完全不可能摆脱的猎杀网。

女孩压下机头，回旋着向海面俯冲过去。机尾的摄像头紧紧盯着袭来的弹幕，它们的尾迹和干扰片的闪光纠结在一起，就像是四条争夺明珠的神龙，上下翻覆，一边画着螺旋线一边扑向猎物。

没有响。

arms的“击落指示”始终没有响！在重新拉起机鼻做逆向回旋的时候，女孩似乎能听到战机双翼的哀号！她从没想过j21可以承受如此之大的负荷而不失速，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超音速贴着海平面升空——气流卷起的翼状海浪足有十五米高！连机腹的摄像头都被打上了点点水花。

这一串规避动作持续了不过二十秒，却用上了女孩全部的精力，她根本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在稍作镇定回到现实时，惊奇地发现比分已经发生了逆转。

“蓝龙那蠢货被秒。”这一次，“黑色新娘”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赞许：“你果然是最棒的，白鸟，再加把劲儿就能赶上我了。”

2比3，这便是现代空战，如此简单而又如此残酷，没有骑士拔剑时的誓言，也没有牛仔掏枪前的倒数，按下导弹的发射钮，然后祈祷——任何规避手段和干扰措施，在“长弓”这种穿杨利箭面前都是作用寥寥。

刚刚还在雷达上闪烁的三个红色j21标示都已经黯淡了下去，arms系统判定它们出了局，即便有百般借口和不甘，这三位中国的空中骑士也已经回天乏术。

就和飞在女孩和黑色新娘中间的蓝龙一样，它被强行切断了通讯，变成了一个看客。

“刚才好险……”女孩心有余悸地道：“差一点点就撞到海了。”

“富贵险中求，白鸟，这就是人生！”黑色新娘顿了顿：“……别放松警惕，还有架‘哪吒’没有现身。”

死里逃生的女孩差点把这个给忘了！是的，这场短暂表演的主角还没有登场，那架编号为sj-101、代号“哪吒”的谜团还没有揭开，胜负还没有定论。

蓝龙上下摆了两下机翼，向我们“致意”后匆匆离开了演习区，只丢下了形影相吊的女孩和领队。蓝龙的发挥不错，应该算是已经尽了全力——从以往的数据来看，她的确是黑色新娘中最糟糕的一位成员。

队长关上了光谱扫描，用最传统的方式领着女孩小心翼翼的目测索敌，整整10分钟过去了，她们沿着演习区兜了一整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有点儿不对劲，”女孩不无紧张地道：“他在等什么？”

“白鸟，保持双机雁型阵。”

“是。”

“拉开距离，”黑色新娘小声道：“至少5500以上，不要把鸡蛋塞在一个篮子里，我来重新开启光谱扫描。”

女孩明白队长的意思——如果敌人突然出现，锁定然后击落了开着光谱扫描的f91，她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发动反击，反之亦然。当她和领队之间的距离足够大时，对方的攻击必然不可能将两人同时撂倒，也就是说，提供了她们至少一次的反击机会。

女孩稍微提高了一下等离子体屏蔽的强度，降低了150米，减速，她准备与f91保持6000米的间距，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这是以前训练时使用过的长斜线阵型，是一种专门用来发动高机动波状进攻的简单战术。

可就在她把引擎功率调低的瞬间，arms系统上突然响起了领队的“击落指示”警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赶出了演习。

电脑上没有被锁定的先兆，空中也没有导弹的轨迹，这是怎么回事？是arms出了问题？还是某种中国人的新式武器？

未及多虑，女孩马上就有了答案：一头银灰色的金属怪物穿出云层——那是一架从没见过的新型战斗机，有着难以描述的霸气外形，女孩甚至都没法分辨出它的头和屁股各在什么位置。

距离非常的近，雷达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鬼东西始终保持着完美的隐身状态，别说是锁定，女孩连它大概的速度和方位都无从知晓。也就是说，它压根就没有打开过弹仓，黑色新娘也不是被导弹击落的。

是航炮？这架“哪吒”莫非是用航炮打下了黑色新娘？

虽然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却非常合理——在arms系统下，航炮使用的是空包弹，也就是说，空中根本就不会出现弹道——这也正解释了为什么黑色新娘会“无缘无故”地被击落，她其实是被系统直接判定出局的。

如果女孩没有记错的话，这是arms系统自实施以来，第一次有人用航炮击落卡奥斯监察军航空队的战机——这绝不是像字面上所表现的那样简单的事情，使用zmbi系统的姐妹与普通机师不同，她们依靠机身上的六个多轴摄像头、而不是肉眼对周围环境进行判断，因此根本就不存在视野上的死角。而航炮作为一种射程不到2公里，且只能定向直线攻击的武器，必须靠得很近才有可能击中目标——对于浑身眼睛的zmbi机师来说，被对手用航炮打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云层——女孩立即意识到，这个可怕的对手一直躲在头顶的云层之中，跟着两人兜圈子，他巧妙的利用环境中的干扰因素，等待恰当的时机，用最隐蔽的手段吃掉最有威胁的对手。

是的，他甚至没有使用导弹！虽然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早点动手，但这个家伙近乎疯狂的自信和胆识，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这不是依靠训练就能学会的东西，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经历过战场百般磨砺的老兵，才能展现出这般才华和勇气——这就是真正的王牌机师，一个可以被称为“英雄”的空中剑客。

“哪吒”绕着黑色新娘的f91划了一个巨大的弧线，一直绕到女孩的正下方，女孩尝试用激光制导锁定它，但光束无法对焦——它使用了某种新式的干扰膜涂料，和美军的xxf-9900“魔婴”一样，根本无法用激光制导武器锁定。

红外制导的武器多半也不会奏效，女孩不懂它用得是什么引擎，但这架哪吒的尾焰温度竟然比小型民航客机还要低上许多，随便一发热源干扰片就能把导弹引开。

简直是无懈可击的防御——但女孩还有一个绝技，一个只有zmbi系统的机师才会使用的绝技。她可以用摄像头引导“翠鸟”短程导弹，只要女孩能“看”见它，导弹就一定会跟上去。

她打开了弹仓，心中默念了一句“安心上路”。

两发“翠鸟”顺着视线向“哪吒”扑去，在即将命中的刹那，这畸形丑陋的怪物突然向右侧急速漂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女孩根本无法相信人类的飞行器竟然能做出这种ufo般的侧向机动。

不经意间，女孩看到了安装在对方机身左侧下方的矢量喷口——如果那是矢量喷口的话，它活像一朵张牙舞爪的喇叭花，足有洗澡盆那么大。这或许可以解释它那不可思议的机动性能，但女孩隐约觉得，这从未见过的怪东西可能还有别的功用。

眨眼之间，“哪吒”便已经围着j21兜了大半个圈子，显然是想要抓住对手的尾巴。

女孩一向讨厌缠斗，但此刻也别无选择，在丢出另一颗“翠鸟”之后，她把引擎的功率轰倒顶点，拉直了机头冲向云层。

“哪吒”像是失速似的原地翻了一个滚，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巨大而漂亮的“z”字闪过“翠鸟”，之后便毫不迟疑地追将上来。

依然没有锁定警报，它也依然没有打开弹仓，女孩虽然对这个中国人到底要做什么越来越迷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那架飞机确实比j21要先进太多，如果他想要把女孩揍下来的话，可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翠鸟”是一种专门设计来用于中近距离缠斗的空对空导弹，出仓后可以实现全角度机动——女孩以前从没有在逃跑中使用过这种武器，或者准确点说，她以前从没有在训练中被人追赶得如此狼狈。

在浓密的灰暗云团之中，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女孩分不清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只知道有一个银色的幽灵在身边徘徊。雷达平静如初，其它侦测设备也没有响应，它就像是一个幻影，无形无音，却又挥之不去。

射出去的最后两枚“翠鸟”钻进混沌一片的云雾之中，在那个幻影身边交错起伏，每一次女孩都觉得就要击中目标，但每一次却又都扑了个空。

耀眼的阳光和清澈蔚蓝的天宇突然迎面扑来，那架模样狰狞的“哪吒”与女孩并排冲出云层。在这一个刹那，女孩才终于明白，j21——她所骄傲的这副躯壳，与世界上最先进的歼击机之间有多大差距。

也就在这个时候，女孩反而觉得有些轻松了，她调平机身，用普通的巡航速度与身旁的怪物比翼双飞。它不仅没有半点要发动攻击的样子，反而像是在为女孩护航似的保持着间距和速度，寸步不离。

“他到底要干什么？”女孩又问了自己一遍同样的问题，心里为这个答案而疑惑。

突然，通讯频道里响起一个老成、平静的男声，一个女孩从来没有听过的嗓音：

“对一架j21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男人带着微微的喘：“……不，应该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j21飞行员。”

女孩迟疑了几秒，试探性地回了一句：“你是……‘哪吒’的机师？”

“……这是……”对方显然也犹豫了一阵：“……你本人的声音？”

“你的上司没有授权与我对话吧？”

“是的。”

“我的上司也没有，”女孩冷冷地道：“演习还没有结束，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吗？”

“我原来就听说卡奥斯城监察军的航空队在使用童子军，但听你的声音，恐怕还不满……14岁吧？比我的女儿还要小。”

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少岁，也没有兴趣拉家常，但她感觉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突然暴躁了起来。

“你还没有赢！”

关闭引擎，打开减速板，j21在一瞬间便被“哪吒”超过，女孩用这个动作咬住了对手的尾巴。可就在她准备发射航炮的刹那，“哪吒”一个侧向翻滚又漂到了j21的左边——就在刚才的那个位置上。

“欲速则不达，小姑娘，”他的喘息声比刚才稍微剧烈了一点：“尤其是在面对比你强的对手时……盲目发动攻击，只会让你的破绽暴露得更快。”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有些恼怒地吼道：“打算让我认输吗？”

“别紧张，孩子，我的‘哪吒’装备有短距离全频道阻塞干扰仪，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被地面人员监听……老实说，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能给我一分钟吗？”

从演习刚开始便销声匿迹，现在又要女孩给他一分钟来聊天？这家伙始终在拖延时间，这让女孩多少可以揣测出他的动机：

“你不是来演习的，对吧？”

“诚实的说，不是。”对方回道：“但我知道你是来演习的，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来赢得这场比赛。”

“机会？”

哪吒突然打开弹仓，上下翻滚——机身旋转了整整一圈，他把大大小小所有的导弹都抛出弹仓，任由它们滑进云层。

“我们拉开距离到8000，然后对冲，使用航炮互射。现在全场只剩我们两个——被击中的，就out，留下来的，自然就是胜利者，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的确是非常公平的条件——就像是拿着火枪决斗的绅士，背对背走出三步，然后转身射击，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飞机再好，也不会带来多大的优势。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必须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你难道不想赢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以你的‘哪吒’，要打下我实在是太简单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啊，是啊，正因为我开的是‘哪吒’，所以我才觉得我有义务将这场演习变得……嗯，怎么说呢？更‘有趣’些才对。”

这句话让女孩心头一震，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她承认，这个中国男人确实是一位古怪而值得敬佩的强者。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顿了顿：“我的代号是‘白鸟’，你呢？”

“我叫杨戬，”对方一字一顿地回道：“真名。”

杨戬——作为一名战斗机机师，女孩当然听过这个鼎鼎大名。在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后，她斩钉截铁地回道：

“好的，杨戬，如果你的指挥官对你的狂妄自大没有意见，那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挑战。”

“我欣赏你的态度，”杨戬似乎是哼笑了一声：“我转向正西，你转向正东，间距超过8000后调头对射，你觉得如何？”

“就这么办！”女孩猛地别过机头，面向正东：“白鸟离线！”

“祝你好运，杨戬离线。”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杨戬让“哪吒”在女孩的雷达屏上闪得像颗启明星——他果然像传说中那样，是一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女孩依旧不知道中国人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但她清楚，与世界第一ace“公平决斗”的机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八公里对两架超音速战斗机来说简直就是眨眼间的事情——引擎熄火，打开减速板，拉起机头，轰响矢量喷口——2.7秒，这并不是女孩将机身调转180度所用的最短时间，但也已经接近j21的理论极限了。

杨戬与她几乎同时完成了翻身，可能还要更快一点。女孩努力将屏幕上的哪吒对到准心中央，然后加到全速，迎头扑去。

航炮的轰鸣在耳畔炸响，虽然只是打不出去的空包弹，但arms系统标示出的“虚拟弹着点”依然能够告诉女孩是否击中了目标。

老实说，她连校准的时间都没有，转瞬之间，两架飞机便贴着对方一错而过。很难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没有命中，但这奇迹确实是发生了——如果杨戬没有在放水的话。j21和哪吒变成了两条交织的水蛇，缠绕着扭在一起，互相寻找着对方的尾巴，寻找着可以开火的角度，有好几次女孩确定自己已经打中它了，但arms系统就像死机了一样始终没有响应。

两家战机蜿蜒着爬升，越飞越高，直到蔚蓝的天空中竟出现了隐隐约约的星点，引擎发出了吃力的闷吼——j21已经到达极限，如果不下降马上就要失速。

只有放手一搏了。

女孩用几乎垂直的机位拉出眼镜蛇机动，让引擎更强大的“哪吒”从j21面前直冲过去，在杨戬反应过来之前扣下扳机——无论是否能击中，这就是女孩的最后一击了！

结果证明，女孩的想法远远超越了j21的能力，在动作还没完成一半的时候，飞机已经失速，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打着圈儿往下掉。在天旋地转了差不多10秒之后，它才终于稳住了机翼，恢复为巡航姿态——而杨戬的“哪吒”却不紧不慢，早已经在女孩的屁股后面恭候多时了。

她输了，虽然不太甘心，但这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结局，不只是因为飞机性能上的差距，女孩知道，自己和杨戬本身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她甚至觉得，即便两人的飞机调换过来，由她来驾驶哪吒，杨戬来驾驶j21，结局说不定也和现在一样。

哪吒没有发射航炮，反而是靠了过来，就贴在j21的左侧，女孩甚至可以透过哪吒的驾驶舱，看见他戴着面罩的脸。

“白鸟……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非常激烈的喘息，显然刚才的缠斗对他的身体负荷不小——毕竟，如果资料没有错的话，他今年已经有40来岁了：“我切断了黑匣子上的自动录音……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做。”

女孩大惑不解：“为什么？”

“我不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对话被……被任何人听见……”他润了润嗓子：“我有话……有话要对你说。”

“怎么？你要说服我加入中国空军吗？”女孩笑道：“抱歉，我马上就要退役了呢。”

“退役？你？”

“是啊，离开卡奥斯城航空队，然后像其它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女孩顿了一下：“另外，你有话就放心的说吧，我的飞机上根本就没有黑匣子，也没有人会对我录音。”

“你……白鸟，对吧？是叫白鸟对吧？”

“是的。”

“你一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吗？”

女孩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