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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枯倚繁星》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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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见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不顾烈日当空往前赶,似是很着急,估计是在找房子,于是没多客套,忙拿了个塑料袋,打开冰柜的门,随手抓了两把冰淇淋,估计有十来个了,他追赶着硬生生让那少年收下了。

少年一脸惊异回头,冷漠的脸突然露出浅浅的微笑,用标准的中文软软地说了句:“谢谢老爷爷。”

老人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愣是怔了好半晌,见人走远了才大喊:“小柳啊,以后把港城当家就好,你儿子也是我们孩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嘞!”

老人嘟嘟囔囔转身,回到藤椅上躺下,扇着芭蕉,听着耳畔泠泠作响的枫树叶子,“像,太像了!小子长得真像二十年前我们的村花小梅啊,可惜考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听说嫁入豪门了,也不知是哪个豪门,可叹她出嫁的喜酒咱都没喝到……小梅妹妹姓什么来着……唉,老了老了……全忘了咯!嫁入豪门好啊,有出息啊,估计小梅的孩子就像这小子一样好看吧……”

少年跟在男人身后匆匆忙忙走,偶尔看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那满满一袋子冰淇淋,想到母亲以前讲的话,她说,港城是她的故乡。

以前的巷道九曲八弄,大都是用泥砖砌成的,巷子很小,仅容两个人通过,那时候那弯曲的身影,每天都在忙碌着。

阿婆是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腰,皮肤很黄很粗糙,脸上尽是时间与沧桑留下的伤痕。

两三年前,随着小镇的发展,老家的泥砖屋大都变成了大楼房,但她还是住那冷清寒酸的泥屋,里面堆满了垃圾,而且很暗,四周楼房把光全挡了。晚上的时候她家也没有灯大概也是交不起电费吧,进进出出全都靠她多年对家的熟悉。门前摆着用几块砖头搭起的灶,还有一旁放着的几根木柴。

在她家门口时常看到有几只鸡,是她养的,但大都是断脚的,因为都是虚日在市场上捡的。虚日时那些鸡会一批一批运过来卖,时常都有死的或者短脚的。

她每次虚日下午都会去市场捡,因为那些人收摊会把断脚鸡扔了,所以她就会高高兴兴捡回去,必不可少还带几个瓶子之类的垃圾,那些鸡便是她过年的食物了,平时可舍不得。不过她连自己也很难顾及,那些鸡都是瘦如柴的,饿死的也不少。每当她去扔那养了许久的鸡,眼神尽显无奈。

夏悦蝉鸣,是一个繁忙的季节,蚕好茧肥,桑田尽是采桑人的身影,还有她的身影,采着那些人家不要的老桑叶。

她蹲在田中,用那枯瘦的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采,然后放入身后的袋子,采到大约了就背回离家附近的空地,那里有她之前采好了在晒着的老桑,她就把它们分开来晒,看着那些绿绿的桑叶,她那沧桑的脸上也尽是笑容,因为那将来可以卖几个钱,不过必须要晒干。

有时天工不作美,下一场雨,她来不及收拾,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晒了几天的成果白费,或许那些雨水,会比她的泪水还要少。所以她很忙,采桑时还要注意天气。

晒干后便是她喜悦之时,她会迫不及待的拿去收药材的铺子卖了,拿着为数不多的皱巴巴的钱,小心的放入一个塑料袋,再小心翼翼的放入衣服里面的那个大大的口袋,又回去继续忙碌。

秋爽丰收,人们脸上都洋溢着金光,在秋日下欢快的忙碌着,我也不例外。

不过在田间也有她那佝偻的身影,她也在忙碌,不过她并无田地,而且也没有能力耕耘,她到田里是要捡人们留下的麦穗和花生,但不多,有时一个秋季也只能捡到半个麻袋。

她拿回家晒,也幸得秋季干燥,不会下雨,所以她可以一心一意,早出晚归。晒好了就自己剥,因为数量少,而且她也不想花钱,只想用那粗厚又多灰的指甲慢慢剥磨,谷子的壳捣碎了,就成了糠,用来喂鸡。有时一剥便是一天,看着那金灿灿的壳还有白胖胖的米,倒像金子和白玉。

寒风无声,让人以为是秋季,不过霜露以无情侵染。冬季一片荒芜,但她依旧忙碌,每天到街上捡破烂,只期望多存点钱,迎接新年。冷月照人,不知道她是否在某个晚上望过那寒冷的月亮,思量着从前,思量着那些人。

新年到了,在那天,街上无比热闹,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都在买东西,准备一顿最丰盛的晚餐。年三十是一个团聚的日子,也是她一年中的一天假期,她早早烧好水,在门口洗头,慢慢地梳理着那斑白粗糙的头发,脸上也是充满了喜庆她知道,她儿子会来。

她刚满月的儿子秦烨然就住在附近的一栋小楼房里,日子不算寒酸,但也不富有,凭他的修车技艺,勉强过得下去。

她有个邻居姑娘很勤劳,大概是知道家里状况不好。小时候她经常去老婆婆家,那时老婆婆家也算有点温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来往也少了,只有过年,她儿子会拿着供奉的鸡去他那里拜神,她会很开心,哪怕平时那么苦笑容也假了,但那天她是真心开颜,露出那黄黄的只剩几个的牙齿。

啪啪啪...门前红花花的一片,那是喜庆的色彩,在她眼里比什么都美。拜神完了以后她的儿子寒暄几句便会离开,留下老婆婆一个人。夜晚,门前的火堆旁,映射着她那瘦瘦的身影,她一个人在吃着无味的香喷喷的鸡肉,看着门前寒风吹过,轻轻叹息,远处还有很多小孩在嬉戏打闹,放着美丽的烟花,一闪一闪。她思量着,该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然后早早睡去。

12点的鞭炮声,响彻云霄,连续一个小时不停,不知她有没有醒来聆听新年的脚步,但她的大门依旧紧锁。

最近的一次看她,已经是两个月前了,她苍老了很多已经没那么忙碌了,可能她想忙,也力不从心吧!那天我经过她家门前,她叫了我一下,用那微颤又粗糙的手拿了个东西给我看,是月饼的干燥剂。

她不识字,问我可不可以给鸡吃,我就说不要给鸡吃,不可以吃的,然后慢慢点了点头笑了笑说幸好遇到了你,我也摇头笑了笑,看着那些断脚鸡,叹了口气走开了。

岁月无声,却带走了如此之多,她老了,真的老了,作为一个人,能做什么?阿婆不能改变什么,惟愿我们都好,顾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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