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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展风舒》9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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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太阳只有半个身子的时候,三人才走到宁王府。

门口有辆简朴而不失庄重的马车。骑车的穿着灰麻衣,郁桑大老远就注意到这是那天在祠堂外面看到的跟在宁王身后的那个人。那天在祠堂口树多,挡着光,眼睛又全部集中在宁王身上,并未注意到这个人,现在仔细看看,也没有那么像冰棍儿,棱角分明,眉毛粗长有些杂,看着倒有点北方汉子粗犷的意思。

从马车上下来的自然是宁王。他还是与往常一样,至少跟她前几次见到的是是一样的,冷冰冰地板着脸,暗色调的长袍宽袖,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感觉比之前见到的几次更阴郁。

郁桑上前行了礼,道了声王爷。

宁王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嗯,转身抬脚往府里走。

郁桑跟在他后面,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紧绷着头皮。

但看着前面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心里忍不住瞎想:眼底发青,嘴唇呈现乌紫色,他堂堂一个将军,总不会是肾亏啊,难道在战场上受了伤?可嘴唇为什么是那样的颜色?我应该是缺血苍白吗?又像是大冬天给冻着了,要不然就是中毒了?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鬼魂缠过,像他这样的男子,阳气盛着呢,会轻易被鬼魂缠?就算被缠住了,那也不会到现在还没解决啊……

郁桑正沉浸在某一个问题上中苦苦纠扎着,身后扑通一声,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将她思绪拔了出来。紧随着芳芳“啊!”了一声。

回头一看,子七倒在地上,脸色苍,那块地上正泛着血。腹部的衣料好像被什么沾湿了,颜色比其他地方的深。

郁桑这个身体的嗅觉灵敏,他闻到了腐水味。是那种伤口长期感染,化脓冒出来的脓水。

湿暖的空气让这份血腥味浓重了几分,不加以任何掩饰地席卷了这个院子。

宁王抬手一招,面色凝重。旁边来了几个人将子七小心的抬走。

郁桑原本在看到子七倒地的那一刻就想上前去,可身子怎么都动不了。有种不明所以的恐惧感在身体中窜动,扰得她心绪不宁,呼吸的节奏在那一瞬都乱了。

芳芳好像是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想回应来着,可嘴巴半张半开就是动不了。

她看着地上的一片血迹,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红色的地界,有东西在其中浮现,最终破出。

四周是红的,有火,好像也是红色的。夜是黑的,黄色的符纸被血水溅上也变成红色。

她听到有人在喊,有人在叫,有人在哭,有人在跑,有撕咬声,有刀剑相处得哐哐声…………

“快走啊!啊灵!”

“啊——救我!救我!”

“走开!走开!别过来!啊——”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连累我们,你们不得好死!”

“阿灵,别进来!快走啊!”

快走!赶紧逃。

撕心裂肺的哭喊随风成灰成鬼,某个人的心脏在跳动,气喘吁吁。

现在所有的一切悲痛都加剧在她的身上。

每一个撕心裂肺的嚎叫,就像是刀剑刺进她的肺脏,心上仿佛有雄火燃烧,这火舌慢慢的蔓延,先一寸一寸的烧毁心机的表膜,一步步将血管里的血都慢慢烧干,江雪肉烧卷成灰,人气海不通,气出不来进不去,堵着七脉八方。再多一刻就要刨开皮肤。

好难受。

好像有人在叫她。

阿爹?阿娘?哥哥?

我……苏凤英……

在哪?什么在哪?东西在哪?

那门什么打不开?!

这火烧的人好疼好疼!

.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那凉凉的感觉。唰的一下窜进了脑海中,浇灭那场虚无的火,郁桑一下子从臆境中清醒过来。

她小喘着气,还没有从刚刚的景像中缓过来,倏然抬头,一下子撞入了幽深的墨瞳中。

好像有什么突然间安静了。

宁王的声音厚重而不失清朗,低沉的令人安心:“无事了,不怕。”

“……嗯。”郁桑忽而愣神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双冰凉的大手离开额头,顺便将她散下来的碎发撩到了一旁。

“……”郁桑。

“现在可还能行动?”宁王对着后头摆手,让下人们都走开,包括芳芳。

“嗯。”郁桑随意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这子七是我内府的侍卫,前些日子外出受伤伤了筋骨,本想着他伤好了,跟在你身旁也可以。只是没想到他这伤不仅没好全……”他顿了顿,看向郁桑“修习魂魄类的法术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很容易得臆症。”

“啊…嗯。”

“医者还未到,你可愿意过去诊断一番。”

明明是求她帮忙,可是酥麻麻的声音听着感觉像是跟人告白,求婚一般。

太苏了。

郁桑表示有些差点扛不住这断袖王爷魅力,一双手无处安放,僵硬地摆在两侧“这……这个子七是挺有趣儿的…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他……嗯,先去看看吧。”

宁王听到“有趣”两个字时挑了挑眉头,随即又恢复了原样“无碍,你随我去看便是,若是不行也是他的命数。”说着便很自然地拉起郁桑的胳膊,朝里走。

郁桑是甩开也不行不甩开也不行,一时窘迫。

好在他拉的是胳膊,不是手。唉,她也就不再纠结是甩开还是不甩开了,任由着他牵到了一个侍卫住的小院中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窗户大开通着气,光线很好。

子七上衣已经被脱了,身上缠绕绕的都是绷带,染浸了血。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拿着一个剪刀在拆绷带,见他们进来了,就让到了一旁。

旁边有一个铁盆,里面放着的是止血药材熬制的药水,绿汪汪的一大盆,还冒着热气儿。

郁桑看到那盆水,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她走近床榻一看,触目惊心。

从腹部以下延长至胸口有一条刀疤,有结痂的印迹,此刻已经都裂开了,胸部那隐隐约约的能看到白骨。

伤口往外冒着脓水,味道着实是不太好闻。

郁桑阴术感应,眼睛一闭一睁,再看!

子七整个上身都隐隐窜着黑影。这黑影忽然突破皮肤往外冒,又好像扎了根似的,动不了多远。忽而隐入皮囊中潜入五脏六腑。

再细细探看,他身上的伤口有处理的痕迹,五脏内腑也有被灵药要温养的迹象,但灵药温补一时,这黑影却一直在捣毁它的五脏六腑,扰乱经脉内力流动,阻碍伤口的治愈。

郁桑紧蹙眉头,这些天研读书籍,在合着原主存留的记忆,有些东西不用去细想,便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这是被人用下过魂咒的兵器伤了。

魂咒与咒不同,论施法者,咒,人人皆可施。魂咒,只有那些习得与魂魄有关之术的人才可施,它需要那些人去养魂,用魂力加持咒法。咒与魂咒二者都可染于魂器上或者是最普通的铁制兵器,但伤害的力度却完全不同。一般的咒法多是物理攻击,而魂咒连带着人的灵魂,身心,都备受煎熬。常见的魂咒有定魂咒,易肤魂咒,傀儡魂咒,加持魂咒等,伤害都不大,更多的倾向于生活实用,像这种凶残的魂咒,魂力不强你根本是发不出来,而且还容易反噬,只能是由魂力高强的魂魄师施出。

这个世界习鬼魂之类术法的散修倒是不少,像那些捉鬼捉妖的道士法师一抓一大把,但专攻魂魄术的人却不多,习魂魄数容易走火入魔,反噬爆体,炼魂力更不容易。

下魂咒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魂魄师,这子七估计也不是普通的侍卫。

郁桑问道:“之前的医者可有说过他中了什么?”

一旁的宁王未开口,而旁边站着的仆从急忙说:“裂咒,医者说他中了裂咒。”

这人不出声,郁桑都没注意到他,这会儿出声了,她才发现这是刚刚驾马车的那位。

他眼里满满的担忧,情真意切,不带丝毫假意。看的郁桑心中震撼了一下,越发越觉得使命沉重。

若是这人救不好这小伙子肯定会哭晕吧。

郁桑有点底气不足,但依然平静的把一个子七的情况告诉他

“他种的不是裂咒,是裂魂咒。这个估计是个品阶比较高的魂魄师下的,还使了点障眼法。”

“什么……魂咒……”后面这人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喃喃的说。

郁桑继续讲:“这上面有障眼法,医者没察觉到也……也不怪他。只是用错了法子,硬生生的将咒解除,刺激了残留的魂影,这魂影特别凶残,还好之前用过一些灵药跟魂影耗着,现在吊着一口气。”

旁边那人听到最后一句话,猛的回头看着郁桑:“怎么会!那,那现在怎么办?医者不会魂术啊!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看着他一脸的担忧急切的模样,遇上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没,没事儿。我给一个个抽出来就好,你去给我拿个湿木盆来,不要大的,刚刚好就行。”

这人也是担心极了,话还没完全听完,就跑出去了。

站在一旁的宁王看着郁桑,温声道:“若是体力不支,不必勉强。待医者来了自有解决的方法。”

“啊…哈哈”郁桑有些讪讪的:“他这情况不好耽误,我也顺便练练。”

宁王望着她,没在说什么了。

“盆拿来了!”

未见其身,先闻其音。郁桑回头的时候,那人才刚跨进门槛。

“木盆拿来了!”他双手死死抓住,递向郁桑。

宁王瞥一眼他,道:“你放在一旁就好了。”

这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盆放在了一旁。

郁桑升到半空中的手又慢慢收回去,对这人礼貌性的微笑:“你出去等着吧,顺便生一堆柴火。”

“好,我这就去。”

郁桑循着记忆中的动作与功法,将手指放在伤口之上,轻轻一抬,便抽出一丝丝黑影。再将黑影放入湿木盆中。

此番动作反复好几次。

湿木盆属阴性,魂影十分容易的依附在里面,慢慢的化为一摊稠腻的污渍,恶心吧啦的,散发着腐尸般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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