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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战记》第七集 崩坏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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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黑暗的开端

在历史上,天空历四三八年爆发的那场历时八年的战争,被称为“第二次天空战争”,也有人称其为“后天空战争”。

在后世人的眼中,单就这场战争而言,它是完全无法跟四百多年前那场“天空战争”相比的,它不如天空战争那般激动人心、波澜壮阔,不如它那般旷日持久、可歌可泣,更没有它那种充满光荣、梦想、英雄与豪情的传奇色彩。

然而,若是把整个历史当成一个整体,这场战争的意义却比天空战争更为重要。

后世的人类在提起这场战争的时候,都会同意这样一句话:“‘第二次天空战争’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将会被永远地记在人类心中。”

许多年轻人可能并不了解这句话中“开端”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在历史上,每一个时代的开端,都代表了一段漫长的岁月。

那是一个充满战火和硝烟的年代,那是一段用鲜血和死亡推动着的历史,在那个年代的上空,永远地飘浮着血腥以及腐尸的味道,阳光被血雾隔断,大地在黑暗中挣扎,那是一个被后世称为“黑暗时代”的年代,根据其特性,也有不少人把它称为“大覆灭时代”。

在第二次天空战争中,最为激烈的战斗,都集中在了战争的最后一个年头,它的惨烈甚至超出了四百多年前的那次建国之战。

许多年以后,人们仍可以在原天城所处的那片广大的土地之中找到断骨残骸,在断壁残垣中,在几米深的地底,或是在幼小的婴儿枯骨下,人们经常可以发现腐烂的钢铁、断折的刀剑,它们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当年的那段历史,可惜,后世之人无法从中读取那段充满悲歌的历史……

天空历是原天特有的纪年法,是为了纪念天空历元年--即风都的冰川历二七六九年一月一日--原天在与风都鏖战一十三年后终于宣布独立,建立了自己独特的体制,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而实行的新历法。

在原天正式建国之后的数年间,被压迫已久的风都下等人争相投奔,风都上层一度陷入恐慌,到得后来,甚至颁出“叛逃出国者,一律死刑”的严令,并严密地封锁了周边国境,像避瘟疫一样把原天隔在了外面。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三百多年,直到最近一百多年,两国才恢复了少许的往来。

经过协商之后,两国很默契地各开一道方便之门,用来实现两国之间各种大宗的商业贸易,以交换各自的必需品。

当然,有政策就会有漏洞,不少怀有各种目的的团体或个人,在经过种种伪装后,利用交易的空档频繁往来于两国之间。到得后来,这道小门就像被腐蚀了一样,越来越大,来往的人流也越来越多。

对于这种现象,两国都因种种原因而采取了一种放纵的政策。

一直以来,这股互相往来的暗流里,有一大部分是逃离风都的下等人,他们都是无法忍受风都法案中对下等人的苛刻,而逃进原天的。

当然,还有一少部分是因为向往风都的繁华而逃过去的,但相对来说,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严格地按照比例来讲,前者与后者之间的比例大约是五比一,这个比例一直维持了四百年左右。

然而,到了“第二次天空战争”的尾声阶段,这个比例却一变再变,从战争爆发初期的暂停交流,到中间的恢复,再到后期的混乱,这一切都说明了当时局势的诡谲多变,这其中,混乱最为严重的便是天空历四四六年。

天空历四四六年六月十一日,为了庆祝前线大捷,原天举行了四百年来最隆重的欢庆大典,不曾想,大典才刚刚开始,原天城主便遇刺身亡,而这个凶手则是之前被捧到了云端的大功臣流风。

可以想象之后的会场是怎样的混乱,据说当时的广场上,被挤伤踩死以及事后无故失踪的多达上千人。

事出突然,太多的人无法做出迅速的反应,可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各方相关势力相继出现各自不同的态度。

相比之下,城主穆铁岩遇刺当天的人心惶惶、不知所从,只是属于民间的一种混乱;从第二天开始,各种严重的危机迅速浮出水面。

首先,便是风都方面的动向。

在前方军队屡战屡败的情况下,风都的政局也开始不稳定。

自数月前的那场大游行之后,越来越多的民众走上街头,他们在指责政府腐败无能、军方指挥不力的同时,大声呼吁,要嘛停止战争,要嘛恢复枫千华大元帅的职位。

据传,国内有一些反政府组织,正在联手策画一场规模巨大的罢工,如果这场大罢工真的出现,那么现任总统的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因此,自六月十日起,枫千华再次接手前方的一切军务,风都前线的军事溃败被画上了终止符。

六月十二日,失踪数月之久的叛乱者--原大将军扎姆卡,突然出现在大众面前,他拥立着七贤者之一--光明王炎的后代焚,打着捍卫原天政权的旗号,大肆宣扬国家面临覆亡的危机,号召人们勇敢地站出来跟随英雄的后代,一起于这乱世之中拯救国家与人民。

在群龙无首的局面之中,不少扎姆卡的旧部,都投入他的帐下。

同日,失踪已久的四暗天的踪迹再度出现在原天城中,不少政府要员被其刺杀身亡。原天城中人人自危,许多手握重权的要人闭门不出,以求自保。

六月十二日晚,坐镇格兰要塞中的天罚部队连夜赶回原天城,回归了天罚总部,指挥官烈拒绝了所有人的约见,终日守在天罚总部之中,意向不明。

做为战时司令官的瓦林,派重兵守护着穆家唯一的继承人穆雪,同时派兵封锁出入原天城的要道,造成了全城戒严的局面。

当然,这些情况都是流风和金天所不知道的,此刻他们正躲在偏远的城郊,确切地说,他们是躲在位于城郊处的原天学院的边缘处。

那是一棵流风很熟悉的老树,当初与金天和穆雪的相识,就是发生在这棵树下。

自从两天前流风被金天从混乱中带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树上,不言不动,也没说过任何话。

金天只是按时把从学校食堂里偷来的东西放在他面前,他没问流风在想什么,也没有试图去打扰流风。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结,需要自己来解,解得开,人生便步入另一个阶段,解不开,就变成一个死结,从此束缚住整个灵魂,直至死亡才能解脱。

金天望了望天空,透过枝叶,那片蓝天有着与两年前相似的面孔,白云飘过,他的思绪也随之飘飞……

“阿风,你猜将来我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两年前一个闷热的下午,众人缩在树荫里躲避着难耐的火热。那时流风和穆雪背靠着背坐在树上,在他们身旁,金天和纱不停地打闹着。

“我想,应该会想起很多往事,缅怀着逝去了的年轻岁月吧。到那个时候,走在林间的路上,看着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会突然觉得这里有一种似曾熟悉的陌生,会怀念曾经属于自己的校园,怀念自己的年代……”

“是吗?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穆雪歪着头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憧憬。“到那个时候,大家应该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朋友们走在一起谈天说地,爱人们手牵着手,共同回忆着过去相识时的点点滴滴,说到妙处时相视一笑,互相依偎……”

“不对不对!”金天截断穆雪的话道:“应该是功成名就、意气风发,带着一票人马浩浩荡荡地回到昔日的校园,于是所有年轻的学生们都发出惊叹--啊,原来他居然是我的校友啊,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就有无数青春动人的美女拥上来……”

金天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晃着脑袋作着美梦,纱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头上:“要死啦!想的美,就怕你回来的时候,人家都像躲瘟疫般躲着你。也只有我这样的大美女回到这里时,才能引起巨大的轰动……”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穆雪一眼,干咳了一声:“嗯,只有我跟阿雪这样的大美女才行,到时候一定有无数的帅哥围在我们身边,他们捧着美丽鲜花,大声地朗诵着感人的诗歌,许下令人心动的誓言……”

看着纱脸上那副陶醉的样子,金天恨恨地一拳打在树上,飞鸟四散逃窜,流风和穆雪则相视而笑。

……

同一棵树,同一片天空,记载着美好回忆的同时,带来了满心的沧桑。

金天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时过境迁,故地重游,谁都没想到,原来并没有什么功成名就,更不会意气风发,本该在一起的人再无法携手天涯,这便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金天心中唏嘘不已,转头看去,却见流风眼光迷离,视线盯着虚空的某处,仿佛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什么声音。

“阿风,今天好安静喔,小天他们去哪了?”

对此时的流风来说,穆雪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软软柔柔的,听起来有说不尽的受用。

“阿风,你不要闭着眼睛啦,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

“喂,不要再咬树叶了,陪我说话啊,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人呢……”

那个时候天空中下着小雨,潮湿的风吹过,树叶沙沙而动,空气中充满了潮湿,混杂着清香,穆雪缩在流风身边轻轻耳语,整个世界飘浮着一种慵懒的温馨。

“呵呵,要是能够永远这么安静就好了,嗯,好想睡觉喔……”穆雪突然伸了个懒腰,把头倚在了流风的肩上,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呢喃。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经常躲在树上玩的,每次都会看到妈妈匆匆忙忙地四处寻找,却又总是找不到我,我觉得好开心,然后就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那个时候我从来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害怕,因为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正躺在妈妈怀里,很温暖很安全,我们一起躲在树上,那个时候爸爸又在下面急的团团转,呵呵……

“后来……后来,妈妈离开了我。我再去树上玩的时候,再不会有人来找我了,不小心睡过去的时候会觉得很冷,真的很冷,每次都会作恶梦,会哭着醒来,嘴里喊着妈妈的名字,爸爸从来没找过我,好像除了妈妈以外,这世界再没人喜欢我了一样,后来我就再也不敢一个人在树上睡觉了。其实我很希望爸爸来找我……

“不过我现在又敢在这里睡觉了,嘻嘻,有人陪着我喔,不会冷,也不会孤单……”

突然之间,一阵很飘邈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遥远而熟悉,仿佛穿越了遥远的年代。

“阿风,醒醒,小天他们回来了!”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喔。”

恍惚间,流风伸手拉了一把,穆雪的身体接触到他的手指时却支离破碎消失无踪,只有金天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阿天,阿雪呢?刚刚还在我身边,怎么突然不见了?”

金天默然不语。

流风怔怔地盯着他,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最终满心的失落,化成一个充满自嘲的苦涩的笑。

金天看着流风的那个笑容,鼻间突然升起一股酸涩的味道,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此刻竟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发不出半分声音。

“嗯,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流风低低地说了一句,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把脸垂的很低,凌乱的头发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好半天他才再次扬起头来,脸上有笑容,是以前那种招牌式的微笑,只是比以前更淡,几乎看不出在笑。

“我没事了。”

“老大……”

这一刻,连极为健谈的金天都找不到话题。

“呵呵,我真的没事了。”

金天怔怔地看着似乎很轻松的流风,一时间竟无法看出他的真实心意,最后只好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流风扬起头望向天空,“我不知道。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天下这么大,随便去哪……”流风的语音很淡漠,似乎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

金天不可置信地道:“怎么?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不信你会杀阿雪的父亲,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他相信这事背后一定有很多内幕,他替流风不值,可是流风竟似乎完全不想追究。

“算了吧,有什么用呢?”流风的眼光飘浮不定,似乎对此完全失去了兴趣。

“算了?!那阿雪怎么办?这样对你对她都不公平!”金天终于吼了出来。

流风沉默。

之后无论金天如何询问,流风竟不再发一语,最终金天的怒气爆发了出来。

“你这副死样子到底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叛贼,是刺客,全原天的人都在抓你!只有我……”金天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声说道:“只有我相信你,救你,而你却来个不闻不问,那我算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我为了一件跟我毫无关系的事上蹿下跳,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起来!”

金天一把扯着流风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喝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找出真相!”

面对着金天气急败坏的责问,流风第一次抬起了头,只是他并没有看金天的眼睛,反倒是转到一旁看向天空中虚无的某处。

“说话啊!告诉我,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金天用力把流风的脑袋扳了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流风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是他的眼光却依然落寞。

“算了吧,我不想追究下去……”

金天怔怔地看着流风,扯着他衣领的手慢慢地松开,他不怒反笑道:“好,好好好!看来我还真是多此一举,枉我把你当成我真正的朋友,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救出你,跟你一起变成逃犯,而你竟然能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

他突然挥起一掌击下身边的树干。

金天现下虽然变成了金色的恶魔,却并没像金森那样整日披着金甲,似乎想脱都脱不下来。平日里他跟常人毫无不同,这时他怒极时挥起的一掌中没用能量,手掌之上又没有金甲的保护,所以一击之下,皮肉立刻给树干上突刺不平的断枝划破。

流风看了一眼金天的手,只见那伤口不浅,可其中竟没流下鲜血,他心中一动,问道:“阿天,你的手……”

“不用你管!!”金天一把将他推开,竟头也不回地跳下树去,只听他继续道:“算我金天看错了你!不过即使你不追究我也要查下去,现在不只你是逃犯,连我也是被通缉的对象。虽然有些不值,可我也要自己想办法去洗脱罪名了。”

流风眼看着他扬长而去,几次张嘴想叫住他,可话到嘴边却屡屡止住,最终他望着金天渐渐模糊的背影落寞地一叹,自言自语道:“你又能从何查起呢?”

第二章塔中岁月

夏日的夜里,弯月如钩,日间的酷热虽然稍减,却依然能够让人汗流浃背,只是对于流风来说,这个角落中竟似乎异常的阴冷,心底泛起的冰冷感觉越来越盛,渐渐地把他的心都冻结了起来。

这一夜好漫长。

流风很想告诉金天,想找真相其实很简单,去找瓦林就行了。可几次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瓦林是穆铁岩最好的朋友之一,是纱的亲生父亲,他与穆家,与自己,都有着莫大的关系,若是追究下去,他究竟该把金天摆在一个怎样的位置呢?金天与纱的关系世人皆知,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让金天为了自己跟他们撕破脸?或是将来面临跟金天撕破脸的境地?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想来想去,流风竟真的失去了追究真相的兴趣。

流风知道,在穆雪的心中,她的母亲拥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在她的内心深处,会忍不住对她的父亲有些怨气,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爱自己的父亲,相反,其实她是很希望穆铁岩能够关心她,她关心着自己父亲的同时,也希望得到他的关心。

或许别人以为一对十年未见的父女之间,感情未必很好,可流风却知道,穆铁岩的死对穆雪的打击一定很大。

无论真相如何,穆铁岩终究是死在自己的刀下。就算穆雪知道自己并不算真正凶手,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被当成工具的人呢?

与其把金天和穆雪都置于两难的境地,倒不如自己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罪过。

突然之间,流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高高地坐在树上,透过枝叶望着天空中的弯月,他竟不知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一阵饥饿感袭来,这才记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明明觉得饿得难受,可他却没有半点起身去寻找食物的欲望。

原天学院地处城郊,本就偏僻,此处又是原天学院中的偏僻处,更是异常的安静。晚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身置其中的流风感觉自己如同处身于浪潮之间,冰冷的浪头一时击打过来,冲散心中所剩无几的坚持,只留下满心的孤寂。

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流风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突然觉得有人触动自己的身体,多年习武的本能反应使他马上醒来,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偎着他一同坐在树上,那双紫色的眼眸正凝望着天空中的弯月,里面竟也是一片寂寞。

突然间,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他醒了!”

龙若闻言收回目光看向流风,握着流风的小手又紧了几分。

流风转头望去,却见龙正站在另外一棵树上看着自己,黑暗中,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只是他的身影却显得有几分孤弱。

流风正纳闷他为何在那么远的地方、却比龙若先知道自己已经醒来,却觉得眼前一花,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流风怔怔地看着他,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天下闻名,并且想收自己为徒的龙先生……可是此刻看着他,流风心中竟一点激动的感觉也没有。

按照约定,流风应该有资格拜他为师了,可这时的流风却觉得无所谓了。

龙淡淡地扫了流风一眼,问道:“无所谓了吗?”

流风一惊。

若说龙若的超能力能读取人心中的想法也还说得过去,可龙若早在以前就已经很难把这招用在他身上了,那么龙是怎样知道自己的想法的呢?

面对流风怀着疑问的眼光,龙淡淡地一笑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无所谓过,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力量突然突破了以往的瓶颈,达到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境界。”龙的语气很平静,可流风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沧桑。

回想起关于龙的传闻,流风猜想,他指的一定是爱人被穆林所派的灵将高手刺杀,穆林自尽的那一段。

爱人死了,主谋是自己的生死弟兄,想要报仇时,兄弟也死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流风联想起自己,居然生出了一种自哀自怜之情,突然间眼睛就湿润了起来,他赶忙把头扭过一边,忍住想大哭一场的欲望。

“跟着我吧,或许你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可是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事是要你去做的。很多时候,你想放下一切,可是心却还是不自由啊!”说话间,龙的身形已经飘离远去。

流风漠然看着他,也不知是否该跟着龙,他身旁的龙若却站起身,拉着他朝龙离去的方向追去。

就这样,流风茫茫然地跟着龙到了那座神秘的祈愿塔。

暗红色的高塔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一轮弯月半扣在塔尖正上方,远远望去,像是装饰高塔的一个光亮的圆环,衬得这红色的古塔越发的神秘。

塔周围杂草丛生,仿佛亘古以来便没有人迹到达过这里。

事实上,除了灵将们以外,的确没什么人敢来这里,即使像流风这种人,站在塔下,都会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压抑感,普通人的感觉更可想而知了。

塔的历史已经无法考究了,早在原天建国之前塔就存在着,据说那时它便是灵将们心中的圣地,至于塔中到底有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龙一路在前,领着流风和龙若来到塔前时停了下来。他出神了望了这高塔一会儿,好半天才道:“流风,你将继我之后成为新一代的塔的守护者,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流风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守护者到底是什么涵义,心灰意懒之中也不想追问,只是默默地跟着龙进入了这传说中的祈愿塔。

塔的结构很奇怪,一道楼梯直通塔顶,在每一层里都有唯一的一个石门,由下到上依次写着:万象阵,林海界,流沙界,洪水界,飓风界,雷霆界,灵山界,混沌界,虚无界,生界,死界,情界,归心界。

在龙的解释下,流风终于对这塔明白了个大概。

祈愿塔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在塔的第十三层处的归心界中,有一个取夺天工的阵法,能够进去的人可以在那里通晓一切天机。

所谓的“祈愿”,并非是许愿的意思,而是体察天机,纵观过去未来。

塔底是一个古老的阵法,它是整个塔的根基,这个阵法自我运行生生不息,提聚地下的灵气创造出十一个异界,能够通过十一个异界的考验,就有资格打开第十三层的大门,进入归心界。

由第二层开始至第九层,是八个摹拟自然世界。

林海界一片广阔森林,花鸟虫兽应有尽有,充满生机,是最接近现实的一个空间。再上面是流沙界,里面荒芜没有生命,山丘大地都由黄沙形成,就连河中流动的都是沙。

洪水界,顾名思义,没有陆地,满目的汪洋,狂暴的海啸从不间断。

飓风界里是一片干枯的大地,除了怒吼之风外空无一物。

雷霆界里暴雨闪电接连不断,人一进去就会受到万雷轰顶的待遇。

灵山界只有一座高山,那山高不见顶,虚浮在半空中,山下没陆地,向下望去虚无的一片,上面也一样,人置身其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再向上去,混沌界和虚无界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龙没有详细地叙述,想来是比之前的几个空间险恶许多。

在八大自然空间之中,只有第二层的林海界中有生命,其他的都是生命无法存活的空间。从第八层的混沌界开始,开启空间大门就开始需要条件了,只有通过了前六个自然界考验的人,才能进入第七界,以后的依此类推。

第十层开始被称做人间界,是三个幻界。

接受考验的人必须先后经过生劫、死劫和情劫,之后才有资格进入第十三层的归心界。

另外,这塔中的自然界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时间的扭曲。

位于第一层的万象阵奥妙无穷,经它的力量创造出的十一个空间中的时间,都有着不同的扭曲,相对于外界来说,空间内的时间异常的快速,大概上是十比一的关系,也就是说,在空间内的十个月等同于外界的一个月。

听完龙的解释,流风有些犯傻,这里面的空间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设下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处呢?难道真的有人过得去吗?想到这里,流风向龙投去询问的目光。

龙沉吟许久才说道:“很久以前我曾经接受过这个考验。想当年在我力量没有大成的时候,我只能通过前七个自然界,却始终无法通过第八个虚无界。等到后来力量大成,跨越自然界时,却又陷在情界之中,无法超脱,所以,我没进过第十三层。”

流风一呆,如果连龙都无法通过,这世上应该再没其他人有这能力了。

正思忖间,却听龙突然又补充了一句道:“快了,我很快就能超脱情界了,然后,我将踏入归心界……”

听了这话,流风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龙所谓的超脱,似乎别有涵义。

由于时间很晚了,这一天夜里龙只跟流风说了这些,便安排他住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流风才明白,龙之所以介绍这些,是因为那几大空间将成为自己的修炼场所。

“武学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不该再受肢体力量的束缚,想要获取更高层次的力量,就需要悟道。

“每明白一个至深的道理,对人生的领悟就会更进一层,力量的层次就会随之提升,茫然追求招式的肉体力量只能落入下乘。

“道是天地万物的不变真理,是潜藏的力量的源泉,找到它,拥有它,这就是提升自己的方法之一。”

按龙的话来讲,其实更深一层的修炼,是不必舞刀弄枪、打拳踢腿的,流风所需要的只是去体悟。

静坐是一种方式之一,静坐于微风之中,体悟万物的禅机,风起风灭,云聚云散,山水相连,大道通天,月因何而空灵,人为何会相恋,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去悟。

当然,针对每个人的不同,体悟的方式也不一样,可以静坐,也可以流连于山水之间,当一个人体悟出每一件事背后所含的至理时,他会发现,这些至理之间都有着某些相似之处,然后把这些道理汇总,一条坦途便会出现在眼前,那就是天道。

万源不离其宗,道悟到极致时就能达到天人之境。

“想获得力量,你必须明白力量因何而生,想冲破束缚,你就必须知道束缚由何而来,把人生的视野放大到极限,就像一个人站在高山上一样,你可以把天地万物都纳入眼中,如果你还嫌这境界不够,那么你可以飞上青天、遁入地下,自己去寻找一个拥有更开阔视野的立足点,这就是我一身力量的精华要义,我把它称为‘大无量’。”

“大无量”取其无尽头的意思,就是说力量没有界限,只要你能达到那个境界,力量就是你的。

对于流风来说,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境界,当天晚上流风失眠了。

他一会儿想起过去的坎坷经历,一会儿又想起龙所提到的那个令人心生向往的境界,竟患得患失起来。

一连几天流风都没睡好,想静下心来去体悟,心中却总有理不清的烦乱,穆雪的音容笑貌,小龙若无言的依赖,还有与夜一起出生入死的夜晚,金天的兄弟情深,还有与焚之间的莫名敌对,一切的一切都比以往更清晰,就连已经淡忘了的老汉斯的脸孔也开始经常出现了。

流风一直试图去忘记这一切,结果那些东西却像与他做对一样,越来越频繁的出现。

流风并不知道,这就是他悟道的第一步,心头的结太多就难以继续,龙所说的执念就是指这些东西。

一天,流风坐在塔底仰望夜空,一时间出了神,竟全心沉浸在以往的回忆里,不知不觉中,眼角就湿润了起来。

他想起过往种种,突然间明白,这些记忆对他来说是真正宝贵的东西,硬要忘记它们反而是一种错误,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片清静,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畅从心底涌了上来。

那天晚上,流风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开始,流风正式进入了悟道的阶段,他的修炼场所是前六个世界。

出入风雷之境,趟过沙河林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地体会了在其中暗含的道理,不知不觉中,他的力量就有了更进一步的成长。

一颗坚硬的顽石握在手中,流风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它变成细粉;满天雷鸣的大地上,他能用一根指头随意地牵引雷电的走向;呼啸的狂风也只能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其实只要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一切都能掌握在指掌之间。

由于塔内时间的扭曲,流风修炼的时间看似很长,其实也就短短的十几天而已。

又过了一些日子,龙见流风的领悟已经小有所成,他便再一次来到流风的面前,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指导。

在绿色的林海之中,龙第一次演示了自己的力量。

“阿风,你知道吗?力量的存在并不是以是否强大为标准的,我觉得它更该以其存在的价值来衡量。”

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只萤火虫飞到了两人面前,在晦暗的林海之中,那点淡淡的萤光在虚空中留下一条凝而不散的轨迹。

龙一伸手把那萤火虫握在了掌心,接着手掌一扬,一道银白的光芒激射而出,打在十几米外一人多高的巨大石上。巨石轰然碎裂。

流风心中为那萤火虫哀叹不已,却不料片刻之后--一道细小的光芒从碎石间升起,却见那萤火虫茫然不解地绕着碎石堆飞了几圈,最后一振翅,朝着远方更为幽暗的林中飞去。

龙侧头向流风问道:“力量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应该怎样去运用,这些都需要自己去领悟,你明白了吗?”

流风怔怔地看着虚空中那道淡淡的轨迹,似懂非懂,一时间忘记了回应。

以流风的能力,击碎一块大石简直易如反掌,可龙竟然在击碎它的同时,保住其中的弱小生命,这种力量的运用方式简直匪夷所思,那么龙想用这种方法说明什么呢?

力量能够带来毁灭,可若能在那毁灭性的力量中保住一线生机,那么力量的动用必将达到完美的境界。

其实力量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为了毁灭。

接下来的日子里,流风沉浸在那片新天地之中,全神体会龙所说的那种意境,把一切其他的琐事都抛在了脑后。

在那个新奇的世界里,流风像一条新生的小鱼,畅快地遨游,尽情地体会那种从未领略过的奇妙感觉。

时间慢慢地在指尖划过,流风的能力在潜移默化中成长。这几天的时间虽然很短,可它却为流风武功的最终成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事后,流风每次回忆起那几天的时间,都会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自己一直沉浸在某种美梦之中,在不知不觉中,力量注入了他的体内。

曾经有那么一刻,流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他甚至有过一种错觉,他以为自己活着,就是为了体会这种力量的奥妙,他以为生命的意义,就是为了去体会这种力量。

可是每当他把心神从那种修炼之中放松出来时,他才发现,在他的心底某处有一块阴暗的角落,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冰冷的一片,伸手触及时有种别样的痛楚,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它更像一种梦魇,时时刻刻地缠绕着灵魂,无法摆脱。

一个偶然的时间里,流风的手触及到了那块黝黑的情人木,那一刻,仿佛火焰灼到了手,痛楚直接刺入灵魂之中,他失手把它扔了出去,怔怔地盯着它,脑中尽是穆雪的音容笑貌,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不知不觉中的习惯,已成了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跟穆雪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沧桑风雨,平平淡淡的相伴,互相给予温暖,可回想起来时竟是那样的刻骨。骤然发现自己已是一个人,一股难以形容的孤独感瞬间袭了上来;两个人时夜色温柔,一个人时却孤寒难耐。几天以后,流风再次执起了那块拥有美丽传说的沉重木块,在空闲的时间里继续着以前未完成的雕琢。

流风的手比以前更稳更沉,每当拿起它时,他的嘴角便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很浅,可是轻掠而过的晚风都透出几分温柔。

穆雪说过,想把两个人刻在上面,再用红线绳系上,系住今生的情,连结来生的缘。龙若依然会腻在流风身边,有时也会待在龙的身边,龙是她除流风以外第二个信任和依赖的对象。

流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信任龙,也没有去问,小龙若对他的依赖仍然像过去那样多,赖在流风的怀里睡,扯着流风的衣襟毫无目的的跟随,除了流风雕刻那块情人木时,坐在离他很远的对面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外,龙若大都会待在流风身边。

短短的十几天里,流风竟仿佛度过了无数个春秋。一方面沉浸在武道的奇妙境界里,另一方面承受着内心深处无处不在的抑郁,时间一会儿如轻风拂面匆匆而过,时而又如采矿人肩上负着的矿石,黑暗而沉重。

有时候流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现了分裂?

他很想从这种日子中抽身而出,却又总是无能为力,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日子就这样过去,直到有一天,龙来到了他的面前。

第三章龙之传承

“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吗?”龙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不过总该有其存在的理由吧。”流风甩出了一个很无所谓的答案,却见龙居然微微颔首意似嘉许,没想到他竟对这答案相当满意。

“嗯,即使我们并不知为什么,可它终究有着存在的理由。这个自然界存在着的理由,便是一个法则。”

“法则?”流风觉得这个词很熟悉,费了很大力气才回想起,很久以前纳兰飞月曾经提过这个词。

“存在是法则,变化是法则,消亡也是法则,只要我们活在这个世界里,就难逃这个法则。纵观历史,从远古时代起,无数生灵应这法则而生,应这法则而变,最后又按照法则而死去,没人能够逃得过去。”

流风听的半懂不懂,抬眼看去,却见龙目光悠远,仿佛怀念着某些遥远的岁月。

塔顶狂风嘶吼,龙的长发猎猎而舞,直到这时流风才发现,龙的发间居然多出了无数的银丝。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柄白羽扇,姿势与流风初见他时完全一样,可流风此时的感觉却又不同,不知为什么,流风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词--衰老。

龙突然转过头来,眼光扫视了流风一眼,突地自哂似的一笑:“现今的你居然也看出来了,嗯,你猜的不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了。”

龙的话乍听起来似乎很随意,可听在流风耳中,却字字如缀着铅一样沉重。一时间流风的脑中乱成一团。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感觉到了龙身上的某些变化,那是一种沉重的灰暗,就像年代久远的古画,慢慢地揭去色彩,一层灰蒙蒙气息笼罩着龙的全身,仿佛渐渐失去了生机。

这是流风这些日子修炼的成果,他开始能够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为,为什么?”

“因为有法则存在啊……”龙喟然一叹道。

流风怔怔地望着他,完全无法理解他那话中的涵义。

龙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又把头转向了外面,继续着他要表达的内容:“知道我的力量为什么强大吗?因为我从出世以来便拥有神龙的力量。神龙是唯一一个永久长存的生灵,在某些方面,它已经超脱了我所说的那个法则的限制,可是另一方面,它又徘徊在这法则的边缘,与法则做着对抗。

“长久生存并不代表没有灭亡的一刻,神龙知道,终究有一天它会面临灭亡,所以它想留下后代,让后代继续寻找它所没有完成的事--对抗法则,超脱法则。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神龙的后代,因为我继承了它的力量,所以,我也要努力地去对抗法则……”

说到这里,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风,做为我的继承人,你必须清楚力量和法则的关系。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能够超脱法则,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可是你也必须知道,在你的力量超脱法则以前,法则会消灭你!”

龙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知道我的力量达到什么程度了吗?说什么终极生化人是我们灵将的天敌,都是笑话!若是我想出手,所有生化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灵将,灵将,以生化人为对手不是目的啊……要追求自身的完美进化,超脱法则,这才是灵将存在的意义!”

流风看着龙那迎风而立的背影,听着那豪言壮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由衷的崇敬。在龙的眼中,所谓的国家纷争、所谓的生死存亡都不值一提,他看世界的角度是普通人完全无法触及的。

普通人站在地面上指着前面的雾影蒙蒙的高楼说,好远;而龙则站在高高的山顶,试图跨过太阳升起的地平线。

“我的力量很久以前就已经达到顶峰了,我触及了法则,对抗着法则,很多年了。可是我终究无法超脱,因为我心中有执念,许久以前,我曾经深爱一个女子,不能摆脱它,我只能面临法则的惩罚,那便是传说中的‘天人之衰’……”

传说中,当某些生物的力量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时,他们就会面临某种法则所给予的惩罚。

在他们冲破法则的束缚之前,法则会让他们的力量迅速消退,身体衰弱,能力越强则衰弱的越快,只要不能冲破法则,这些生物最终的下场就只有死亡,即使他们能够承受住法则的第一次处罚,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生命无法承受,这便是“天人之衰”。

龙沉默了很长时间,流风凭着敏锐异常的感觉,直接从龙所散发出的气息中,读取了哀伤、思念以及心痛。

流风记起曾经听过的有关龙的传闻,四百多年前,为了一个妖族的女子,他怒杀十几个灵将高手,最终与妖剑大师穆林决裂,从而为今日的原天埋下祸乱的根源。可以想象,若是龙公开站在穆家身后为他们撑腰,又怎么会有人敢心存妄想去动摇这个政权呢?

“当初,这个原天政权是我一手建立的,到了后来,我为了追求力量上的极致,就把它交给了炎和穆林……”

实际上,历史上对七贤者的各种传说总有着诸多的错处,只是年代太过久远了,即使有人怀疑,也无从考证了。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有这样一个疑问:

以龙的感召力、能力以及见识,原天这个政权组织最初形成时,为什么不是以他为首,反是两个由七贤者中相对普通的人来领导?

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组织最初建立的时候,正是以龙为首的,只是在它刚刚成形的时候,龙便把它交给了炎和穆林。

在七贤者之中,炎和穆林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常好,但相对来说,他们的能力并不突出,他们没有龙那种傲视天下的本领,没有飞月仙子那种神鬼莫测的能力,更没有神使缪斯的那种仁济天下的名声,而与以武技闻名的金光魔与火神相比,他们的功夫也未见出色,所以当时有太多的人怀疑龙的选择。

可是事实证明龙是对的,当他们两个人站在最高点指点江山的时候,人们才发现,他们的光芒是那样的耀眼,与龙相比,他们更具有做为领导者所该拥有的气魄和豪情。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真正的领导者,而做为最初倡导者的龙,反被人淡忘了。

在那段岁月里,龙一直在追求着力量上的极致,为了减少他的牵绊,炎和穆林尽量给他创造条件,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这使得他能够专心于自己的追求,可与此同时,他也完全地与世隔绝了。

到了后来,穆林杀了炎,独掌大权,与风都大战十三年,最终妖兽袭来,为那场极为惨烈的战争画上了句号。

炎和穆林到底因何反目,连最了解他们的龙也不知道,不过他不相信穆林与炎之间的决裂真的是因为天泪,他相信穆林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龙并没有责怪穆林,也没有追问原因,他依旧在穆林最危急的时候帮助他,也正因为如此,龙参与了那场最后决战。

再之后的故事,就有一个世人皆知的版本了--龙爱上了一个美丽女子,而穆林则派灵将高手杀了她,于是龙一怒之下诛杀了穆林所派的灵将,最终重返原天逼死了妖剑大师穆林,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七贤者的决裂。

其实这个流传甚广的版本只对了一半,龙是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可那女子不是人类,而是当初统领百万妖兽席卷大陆的妖族女子。

穆林也不是被龙逼死的,他是自杀的。

“那天晚上我找到穆林,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我才派人杀她。到后来缪斯赶到时我才知道,其实我们七贤者之间的嫌隙,已经大到无法补救了。朋友,爱人,一日之间尽数离我而去,那个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我当即远离原天城再不问世事。

“没想到,了无牵挂之下我竟因此顿悟。领悟了更高层次的力量,本以为从此后路途坦荡,终有一天能跨越力量的巅峰,却没想到闯到情界中时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我始终无法忘记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龙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毫无牵挂的,有些东西自己以为忘记了,其实却是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直到那一天,突然看到了与她相关的人,看到那头漂亮的紫发,和那双蕴含着空灵之气的紫色眼睛时,我才真真正正的明白,穆林还是错了,其实她的死并不算完结,她一直存在于我的心中,变成了一个死结,我对她的感情,早已成了一种无法化解的执念……”

流风心中一震,想起龙若对龙的那种信任,再想起龙看着龙若时无意中透出的温情,流风突然醒悟,小龙若莫非就是他的后代?

虽然说难以理解,可人类对于妖族的种族繁衍,又了解多少呢?

世间之事说来自有定数,龙一直追求力量,可到头来却遇到了瓶颈,难以向前踏出半步。遇到了至爱之人,想抛却从前的道路与其长相厮守,却没想到至爱之人因己而死。

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要时却又落在眼前。

当龙最终心灰意冷远离原天城之后,他竟然豁然顿悟,力量上升到另一个层次,可他内心之中竟不觉得有什么欣喜。

再到后来,龙以为自己已经抛开了一切时,却又突然见到了龙若,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做突破,他面临的只有迅速的衰老,于是他才起了收徒之意。

听了龙的一番回忆,流风感慨不已。随着对那段秘闻更深入的了解,他越发地对那个充满了七贤者的传奇时代感兴趣了。

在他的感觉之中,那个时代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自己的传奇色彩,即使是被后世评价为心狠手辣的妖剑大师穆林,都有着一种慑服人心的魅力。

龙又回头看了流风一眼,似乎很了解他心中在想什么,只听他继续说道:“阿风,其实你不必羡慕我们这些人,你要知道,每一个时代都会涌现出无数的出色人物,他们就像耀眼的明星一样,照亮着历史的天空。在每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之际,新的勇士的传说将取代旧有古老的传奇,成为新时代的主旋律。阿风,站到我身边来!”

流风依言站在了龙的身侧,抬眼看去,却见眼前一片开阔。

辽阔的大地向无限远处的天边延展而去,最终化成一条混沌的地平线,在那片大地之上,山川蜿蜒纵横,河流迤逦而流,他从未想到站在这高塔之巅,竟能生出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豪情。

龙指点着眼前那片辽阔的天空,肃声道:“这是一个强者的时代,当一切趋于毁灭的时候,旧的强者被历史湮没,新的强者从混沌中走来,他们将创造出一个新的传说……阿风,当我们都消失在这片天空中之后,这个时代将属于你们!”

流风望着龙的那一头花白长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再看看他所指的那片辽阔的天空,听到那激情的话语,本应该充满豪情的心中,竟涌起一股悲哀,在他眼前,一幕英雄逝去的悲歌正在徐徐上演。

纵观历史,每一个传奇时代都会有为数众多的英雄人物,他们像夜空中的明星一样灿烂,点缀着浩瀚的夜空,失去了他们,夜空也将失去自己的灵魂。

巨星陨落,新星上升,周而复始,于是形成了一个个令人神往的传奇故事。

可是有谁能体会到,在那曾经辉煌的巨星陨落的那一刹那,那种日落西山的感觉,是何等的悲壮,曾经灿烂一时的明星,默默地消失在茫茫星河之中,那又是何等的凄凉?

流风猛地扭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想去看龙那单弱的背影,可是那副既悲壮且凄凉的画面,竟无法从脑海中移开,那一刻,流风越发觉得空虚。

自那天起,龙开始对流风实行耳传面授,不再让他独自苦修了,凡是流风感兴趣的,只要提出问题,龙便知无不言。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不少日子。

流风专心求教的同时越来越觉得,龙的知识渊博到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想要全部掌握他所传授的知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幸好塔中的时间有着异于平常的扭曲,这使得他能够拥有相对较多的时间去学习。

有一天,流风突然向龙问起了妖月的问题,当听他叙述完地底战斗时妖月出现的异常,龙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向流风叙述起这刀的来历:

据说这刀曾是远古战争时一位灵将以血为祭铸出的一把刀,此刀刚出世的时候,锐气正盛,据说其锋利甚至达到了劈山裂地的程度,当时那位灵将凭着这把刀纵横两界、所向无敌。

后来,人类与妖魔大战千年,双方死伤无数,大部分高手都失踪了,那灵将与这把刀也从此下落不明。

又过了许多年,另一个人持着这把刀出现,传说他用自己的血重铸了一次,使得刀的威力更强了许多。那时大战还没结束,那人再次用这把刀重创了妖兽一族,于是这把刀被妖兽一族称为邪刀。

后来大战结束,人类走进更为混乱的黑暗时代。在那个年代里只有强者才能存活,而强者迅速提升力量的方式,便是拥有一把神兵利器,于是这把刀也成了强者们争夺的对象。

在数千年的岁月里,这刀几易其主,杀人无数,不知是否因为它沾染的鲜血太多,它的刀身之中竟慢慢地聚集了一股血气,每一个夺得它的人,在使用之前必须以血为祭,对这把刀进行重铸,否则便无法真正地使用,可即使真正地使用了它,那股血气也无法消除,所以,每一位得主都是被刀中血气反噬,最终惨死。

说到这里,龙郑重告诫道:“阿风,我不知道你从哪得来的这把刀,也不想阻止你去用它,我只是想告诉你,神兵利器自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它们跟力量都是一样的,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只要你把持住自己的心,在最后的关头保住最后一丝理智,你就一定能降伏它。”

听着这话,流风总觉得怪怪的,仿佛自己非用这刀不可一样。不过出于好奇,流风还是问起了关于铸刀的一些问题,龙对此也非常详细地解释了。

铸器其实是一门大学问,庸者只能铸出废器,高手虽然能铸出神兵利器,却也并不是真正的极品武器。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只有自己铸出的武器,才能够真正地达到人器合一的境界。

做为一个武者,他所使用的武器必须跟自己完全吻合,武器的轻重、尺寸、形状、乃至于细微处的平衡,都需要用心去体会,要把自己对武道及人生的理解,都体现在武器上面。

铸器就像制作一件艺术品一样,把东西拿到手里,行家就能从中看出铸器之人的性情造诣,甚至是当时的心境。

在原天,武道昌盛,可铸器方面的成就却不高,只有真正的武学世家才拥有自己的铸器场地,也只有他们才真正地明白铸器的要义。

当然,要铸就一件神兵利器,好的铸器场地也是必须的,像流风手中这把妖月,能够重铸它的地方就屈指可数。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重铸这把刀的话,去天戈山吧!在天戈山顶峰处有一个铸剑台,只有在那里你才能顺利地完成它。”

流风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考虑重铸这把刀的可能性。

天戈山--圣龙山脉的主峰,世上最高的山峰,那是大陆上最神秘的地点之一。

在人类中间曾经流传着无数关于它的传说,有的说那里曾经是远古战争的古战场之一,还有人说,那里在远古战争之前曾经是神的居所,此外,也有人猜测那里是妖族的发源地,总之,对于天戈山的传说,版本众多,至于其中到底哪个是真的,谁也分不清。

现在的人所知道的事实是,普通人根本就登不上那座山峰,利用高科技工具也好,以灵兽为骑也罢,总之就是上不去,很少有人知道原因,因为绝大多数的人上去就再没下来过。

流风突然想起了华雷,据说他曾经登上去过,只不知他到底在上面见到了些什么?流风跟华雷相处的时间不多,没太多时间听华雷讲述他的见闻,不过依流风的推算,华雷是一下天戈山便一直被四暗天追杀,只不知这事是否与天戈山上的秘密有关。

流风与华雷总共也不过见了两次,第一次匆匆一面,第二次也是极短的几天,虽然如此,流风心里却对他极为尊敬,不知不觉间他开始想念起华雷了。

铸器之说只不过是偶尔谈到的一个话题,没过多久流风就把它忘到了一边,没想到又过了几天,龙居然把自己的武器交给了流风。

直到那时流风才知道,龙的武器竟然是他手中的那把白羽扇,流风还以为扎姆卡叛乱的那天晚上,龙手里持着的那把盘龙杖才是他的武器呢。

等到龙为他演示如何使用这武器时,流风才恍然,所谓的羽扇和龙杖其实都是一件东西,只不过变了个形式而已。

“其实这是一种可以随意变幻形状的武器,它的核心在这里……”龙指点给流风看,却见那扇柄与扇面相接处,有一颗拇指般大小的明珠。

那明珠光华照人,内中隐隐泛着异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流风仔细观察后才发现,那扇柄上竟然雕着一条亮白的银龙,那明珠正好位于龙嘴之中。

龙单手托起扇面,手臂上泛起一阵白光,一道能量缓缓注入那明珠之中,蓦然间那明珠闪了一闪,迅速幻化成一把一人多高的龙头杖,杖头处明珠涨大成拳头般大小,在龙口中吞吐流转。

龙心念再动时,龙头杖又化成一杆亮银色的盘龙长枪,亮白的银龙沿着枪杆盘绕飞舞,四爪虚抓栩栩如生,此刻那明珠又镶嵌在枪杆尽头与枪尖的连接处,一道细长的血槽由明珠所在处延伸而出,更显出枪尖的锐利。

龙一挥手,那长枪“锵”的一声,插在流风身前的地面上,枪身震颤之中发出一股有若龙吟的微鸣。

“阿风,在你重铸自己的武器之前,就让这把‘潜龙’来保护你吧!”

流风这才知道,原来这武器叫“潜龙”。

不过他心中并不明白,龙所说的“保护”是什么涵义,想要推辞时,却发觉龙的神色之间竟然非常严肃,似乎不容他的拒绝,于是流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拨出长枪,按照龙的指点,再一次把它幻化成一颗明珠,收在了身上。

龙似乎真的打算倾尽自己的全力去培养流风了,只是流风觉得龙心中似乎还有一些秘密,他还觉得这塔中似乎有某种他所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连塔的禁忌力量也无法束缚的气息,在某一时刻里,那气息会突然出现,触动着他的心。

龙偶尔会外出一段时间,通常状况下,流风都会自己找事做,继续他的木雕,或是消化从龙那里得来的知识。这一天,龙又一次外出,不过他也把龙若带了出去。塔中只剩下流风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塔顶,望着远方的大地,心潮起伏。思及自己的经历,又想起龙的故事,望着远处的天空想念着穆雪的音容笑貌,流风一时间感慨万千。就在这时,那股奇异的气息又出现了,感觉到那股触动人心的气息,流风终于忍不住循着它的来源找去。

第四章神秘的底层

塔中的结构流风已经大致地明白了,各层之间有着无数禁忌力量的守护,它们各自维系着一个不同的空间。

然而若是硬要指出哪一层才是这塔的灵魂的话,流风认为,那该是祈愿塔的第一层。它在十三层的最下面,却是整个塔的真正灵魂处,禁忌力量正是源自于那里。

龙曾经告诫流风,没有他的允许不要擅自进入,所以流风一直没有机会去接触它,可是这一天,他循着那气息的来源,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那一层。

厚重的石门,与其他房间完全一样,伸手推去,石门应力而开。

对于这个神秘的底层,他早就怀有好奇心了,以前他曾经在塔外用念力探测过,没想到差点被里面的神秘力量吸走神识,一直以来龙都禁止他进入这一层,所以直到这一刻,他才见到这塔底的真面目。

这里看去似乎是一个现实的空间,与上面几层相比,这里的空间小得多。

宽大的石厅里,十二根粗大的龙柱支撑起这个巨大的空间,四周的石壁是暗红色的,连空气中都隐隐泛着红色。

龙柱分别围成了两圈,外面八根围成巨大的方形,内部四根也以同样形式排列,在正中心处,一个暗红色的石碑高高耸立。

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有浮动着莫名的能量,如同凶兽一般狰狞涌动,看似毫无规律,可在流风的感觉之中,这能量分明是以这石碑和巨柱为中心旋转着。

阵中的景色有些模糊,而深处于阵心之中的石碑更是看不清楚。

他迟疑了片刻,在好奇心的趋使下,终于迈步向内走去。

越向里走,流风越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突然离开了自己所熟悉的世界,他的每一步都踏过了遥远的空间,他所走的路正通往一个神秘而遥远的空间。

流风蓦然回头望去,却只见外面一片茫茫的红色,跟祈愿塔外部的颜色一般无二,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那十二根巨柱早就不知所踪。

此刻流风眼前唯一没变的,就是不远处的那座越发显得高大无比的石碑。

流风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着,想停却又有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他每跨出一步,眼前那石碑便会涨大一倍,那感觉极为荒唐,流风不能确定,到底是那石碑在变大还是自己在变小,可他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不知不觉中,他脸上已经大汗淋漓,正想退却时,却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气息,它分明就位于那石碑之下。

流风把心一横,猛地向前迈出一大步,他只觉得耳边隐约有风声掠过,眼前一花,分明离的很远,可是一步之下竟到达了石碑前。

直到这时流风才发现,其实这石碑并不是很高大,看上去顶多不过三米多高,实在想不通,刚才为什么觉得它有贯通天地那般的巨大。

石碑呈暗红色,上面刻满了古怪的符号。

流风怔怔地看着这石碑发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发现这莫名其妙的石碑,却又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一时间流风踌躇了起来。

回头望向外面,却见四处不再模糊,他分明处于一片无比宽广的天地之中,只是那十二根巨柱此时却似乎离的异常遥远,仿佛矗立在天边一样。

流风收回目光,再次把心思放回眼前。

这时他才发现碑的正中处,大概半人高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的空槽,不是很大,里面摆了一本书,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觉。

那本书比一般的书本稍稍大了一圈,封面极为古朴,上面布满了古怪的花纹。

流风的眼睛刚一触到那本书时,就再也挪不开了,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华雷托他保管的那本古书。

这本收藏在身上达七年之久的书,流风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出来。

时至今日,流风的实力已非当年可比,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书中发出的那种奇异信息。

书本的一角处有一块暗红的血迹,流风还记得,那是当年大战灵将格林特时所留下的。

流风心中感慨万千,他不禁伸手触上那书,瞬间一股奇特的感觉涌进了心头。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那上面的血迹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里面还混着另一个人的血,奇怪的是,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华雷的身影。

小龙若说,是华雷带她来到这塔前的,之后他进了塔就再没出来。后来流风也曾问过龙,龙说华雷来了片刻就走了,流风也不曾在意,可是流风看到这本书的那一刻,他心中竟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突然间他心生感应,回头看去,却见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此刻他正目光古怪地看着流风,以及石碑中摆放着的那本书。

流风沉声问道:“这本书是华雷大哥带给你的对吗?”

龙缓缓点头。

“你上次说他来了之后就马上离开了,对吗?”

龙又点了点头。

流风紧紧地盯着龙的脸,再次问道:“其实他并没有离开,是不是?”

这一次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流风继续说道:“阿若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她等的人绝对没有错过的道理,如果她说华雷大哥没有离开过,那就绝对错不了,可是你却说他离开了,告诉我,你想隐瞒什么?”

龙似有似无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华雷是没有离开,因为我杀了他。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他吗?因为我想要这本书。”

流风胸口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气血一阵翻腾。

“我不信!这本书他本来就是要拿来给你的,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并不想给我,他只是想让我帮他解开这书中的谜,我深知自己非常需要这本书,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杀了他,把这书占为己有。”

流风不可置信地摇头道:“你骗我!你们不是朋友吗?他说过的,虽然你们不是同时代的人,可是相互之间却是非常投缘,不是吗?我不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我为什么要骗你?杀了就是杀了,朋友又能如何,面临生死关头,所有的朋友都靠不住,我的爱人也是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害死的。怎么?你想替华雷报仇吗?”

流风怔怔地盯着龙,看着他那讥笑的表情心中烦乱不已,一股难以忍受的失落感在心中充塞着。

一直以来他最敬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华雷,还有一个就是站在眼前的龙。

可是龙竟然杀了华雷,只为了一本莫名其妙的古书。华雷真是可怜,十年来一直被这书拖累,屡屡遇险,到最后竟然死在自己的朋友手上,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流风握紧了拳头,心中有股冲动想要为华雷讨回公道,可另一方面,龙在他心目中始终有一种神圣的地位。心念千转之后,流风终放开了拳头,他深深地看了龙一眼之后,最终甩手而去。

出阵时的感觉与入阵时完全相同,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龙柱阵外,回头看去,石碑却又变得很遥远。

其实流风并不知道,以他的能力现在还不足以进入阵中,其实龙早就回来了,流风能够入阵还是龙在暗中帮忙。

龙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傻孩子,一路保重!”

流风一怒之下离开了祈愿塔,可等他走出很远时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前些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刀刺进了穆铁岩的胸膛,从那时起,他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容身之所,还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孩。

茫然之际,龙收留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可到后来他发现龙居然做出了令他无法容忍的事。当他一怒远离,才发现,此刻的自己又回到当初的境地,放眼天下,自己竟然是孤独一人,无处可去,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

十二岁那年,纳西镇上老汉斯意外死去,那时的小流风就是现在的心情。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切,连一个苛责他的人都找不到,那种孤独简直无法可忍,没想到,这时似乎竟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一刻。

原来历史总是在不断地循环,人也一直在转着圈走路,从原点出发,奔向心中的目标,可不知不觉中竟又回到了原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流风仍在茫然地走着,他突然又想起了梅林。若不是那个老家伙出现,自己可能至今仍在原天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流浪着吧?

这一刻,他竟然怀念起跟梅林一起的日子了。

流风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竟又回到了原天城。

原天城比他想象中还要冷清,路上不只没有行人,连各处原本彻夜不息的灯火,也都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人们总是害怕黑暗,可真正有危险的时候,很多人都选择了躲在暗处。

此刻的原天城就像一座充满了各种危机的原始森林,所有人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敢弄出半点光亮,他们生怕这一丝光亮使自己成为野兽的目标,惹来杀身之祸。

大街上变得凌乱不堪,路面上满是各种垃圾,腐烂的水果、残破的报纸、踩掉了腿的玩具娃娃、还有路口处临时搭建的路障。

天空中不时有飞驰而过的各色光点,那些都是平时几乎见不到的全副武装的战斗机械。粗大的探射光柱不时地掠过高楼矮墙,在它们的监视下,即使是一只老鼠经过,也立时会引来一阵拔刀声。

看得出,整个城市已经完全戒严了。

流风从未预料到,短短的数天时间里,繁华一时的原天城,居然变成了一座类似于死亡监狱一样的城市,现在回想起来,那莫名其妙的繁荣竟像是一种寂灭前的辉煌。

站在城边处,望着眼前一片死寂的城市,流风正犹豫要不要进,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离他不远处的一堵矮墙后有一丝异常的响动,他迅速移动身形,只一瞬间便来到那墙后,却见一个人影正在那里蜷缩着,仿佛正在睡觉。

流风戒备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刚要离去却又觉得那人的鼾声有些耳熟,他好奇心一起,便细细地打量起这人来。

那人身上盖着一块暗色毛毯,由于天气不冷,所以毛毯也只是被利用了一角。他身上是一件白色的长衫,似乎有些破旧,可洗的还算干净。那人蜷着身子,骼膊挡着大半个的脸,从侧面看去,鬓角稍微有些花白,脸很有型,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流风越看越是怀疑,刚想凑近细看,却见那人有意无意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把整个脸都遮了起来。流风一怔,心中竟泛起一丝笑意,因为他突然认出这人了。

流风反手握上了妖月的刀柄,故意以最慢的速度把它拉出鞘外,刀身与刀鞘摩擦时发出的清脆声音,在夜间分外的响亮。

“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老汉,我不是贼啊!”那人突然翻身抱住了流风的腿,苦苦求饶。

流风哭笑不得地把他扶了起来。其实他一早就该认出的,这种鼾声,这个脸形,还有这么无耻的求饶,除了梅林还能有谁呢?

“少给我装蒜!老家伙,你看我是谁?”

那人听到流风的声音不禁一楞,缓缓抬起头来。

“咦?是你这小子啊!这下糗大了……”

流风一撇嘴,心想,你的糗事我见多了,却从没见你的脸红过。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他向梅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一言难尽啊!那天我死里逃生,不知不觉中竟迷了路,等好不容易找了回来时,你已经离开了原天城。唉,遇人不淑啊!你在前线立了大功,我本以为你回来之后能沾点光,没想到竟突然成了全原天通缉的要犯,这下可害了我老人家了……”

“算了吧!我成了要犯,你一定见人就说跟我仇深似海,我怎么可能连累到你呢。你到底为什么躲在这?”

“你真想知道?”

“当然了。”

其实流风也并不是特别好奇,只是在这种茫然的情况下,突然之间遇见了熟人,他心中实在是非常的惊喜,不知不觉中就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梅林向左右扫了两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了一件大秘密,风都的生化人又来到原天城了。”

流风一惊,看梅林的神情似乎不像在说谎,若说他看错,那更不可能了,以梅林的眼光,他说是那就基本上不会出错。

继而流风又想到,从刚才看到的原天城内的情形来分析,眼前原天的局势可能极为混乱,在这种情况下,风都再次派生化人前来弄点阴谋什么的,是很正常的,若他们不利用这机会,那只能说明他们是一帮蠢货。

不过流风随后转念又一想,他是跟梅林一起在丛林中长大的,原天也好,风都也罢,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看个究竟?”梅林的语气分明带着一种诱惑。

流风想要摇头,可脑中却突然现出了穆雪的身影,他想到原天的一切变动都跟她有着直接的关系,若是一切都放着不管,他又于心不忍。

思来想去之下,最终他还是随着梅林混进了原天城。

原天城里的守卫真的很严,怪不得梅林一个人躲在城市边缘睡大觉,因为不会武功的他根本就进不去。

在梅林的指引下,流风背着他穿楼越脊,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潜行,虽然稍费些力气,却也是有惊无险。梅林对原天城的熟悉多过那些守兵,而流风的能力又有了大幅度提升,所以两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潜入了一个院落。

流风虽然没来过却认得出,这院落位于城市中心处,在胜利大广场的外围。在现今的这种局势下,这里是整个原天城中守备最森严的地方。

不过世上并没有完美,再森严的守卫也会存在死角,对于高手来说,利用这些死角潜入并不是特别困难,而此刻,流风的能力绝对可算得上高手。

“这里可是司令官瓦林的居所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进去玩玩?”梅林瞟了流风一眼,听语气竟似乎知道瓦林这个名字在流风心中的敏感程度。

流风心头一震,暗叹世事无常。他本不想再追究什么了,可此刻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这或许是天意吧,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也该探个究竟才好。

他静下心来细细向内观察,这一看之下心中不禁对瓦林暗暗佩服。

一般来说,想不知不觉地潜入,就必须利用死角。死角指的是卫兵们的视线无法到达的区域,当然,在卫兵够用的情况下,这样的死角是不存在的。

在流风这种程度的人眼中,他们的死角并不是不动的,而是卫兵们在运动中产生的盲点,也就是卫兵们在来回走动时,在某一时间里会出现距离的不对等,卫兵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或是他们相距最远的某个时刻,某一区域便形成了一种真空地段,高手们可以大摇大摆通过而不会被发现,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时间差效应。

真正高明的守卫是需要一个眼光独到的指挥者的,如果幕后的指挥者水平不行,那么防守也必然存在巨大的漏洞,这是常理。

以一支守备某个区域的卫队而言,卫队长便是这个防守区域的灵魂之所在,而十几年来,瓦林一直以城主亲卫队长的身分存在着,流风敢肯定的说,在守备方面,整个原天也没几个比得过瓦林的。

从眼前院中的守卫就能看出,人数不是很多,但是互相之间的走位配合,无一不恰到好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这并不代表流风没办法潜入。他默默地观察了一段时间,突然拾起一块小石子扔了出去,只听里面一个卫兵“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一时间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怎么了?”“有情况吗?”“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个摔倒的卫兵只觉得小腿上一麻,不由自由地就摔了一下,起来之后却发现没受什么伤,于是也不以为意。只是他这一摔倒,却使得整个防卫系统滞涩了一下,流风就趁着这机会溜了进去。

或许别人办不到,可以流风的速度来说,利用这微小的空档潜进去却并不是很难。“这边,这边,对!左走……”梅林不时在流风耳边指路,看来居然对这里特别熟悉,这让流风纳闷不已,不禁在心中猜测,不知他又看中了瓦林家中的什么好东西,想来一定是通过某种渠道进来过,也不知他得手没有。

在梅林的指引下,流风钻进了一个类似书房的房间里。房间没有开灯,不过以流风那敏锐的感觉,他立刻便发现桌上有三个仍温热着的茶杯,这说明刚刚还有人待在这里。

梅林从流风背上爬了下来,左右端详了两眼,瞅瞅书架,又看了看边上摆放的几盆花,之后目光便集中到了眼前的桌子上。

“喂,别傻站着,帮我挪一下这桌子。”

流风依言上前挪动那桌子,心里暗骂这老家伙又在发疯,居然跑到这地方挪桌,稍为心细一点的人,马上就能发现桌子被人移动过,到那时可就不好藏身了。

他虽然不明白梅林要做什么,却还是很听话,因为他知道梅林其实比自己还心细,自己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考虑到。

流风心里这么想着,手中用力,却发觉桌子居然没动。

“笨蛋,挪不动就转啊!”

流风依言而行。

只听“吱呀”一声,书架向两边一分,一个暗门应声而开。

流风上瞥了梅林一眼,心想,这老头研究机关的本事却是一点都没放下。

他记得小时候梅林就曾经领他干过这勾当,后来一不小心被一个颇有权势的人堵了个正着,于是他们只得躲进了密林。

躲入暗门之后,梅林也不知在哪里抠动了一下,那暗门又自动关了回去。

“想不到这暗室到现在还没半点变化,这瓦林也不是很细心嘛!喂,小子,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我吧?想当年这里可是我亲自设计的,没道理连这点机关都摆不平吧?

“我跟你说,这里可是个偷听秘密的好地方,在这里面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外面却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要小心着点,连高手都发现不了这暗室中藏着人。”

“喂,老家伙,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对于梅林,流风很早以前就心存疑惑,丰富的阅历,广博的知识,若不是他为老不尊,以他的气度,绝对是一个能够与龙并肩而立的人。

奇怪的是,这梅林居然总跟自己扯上莫名的关系。

“嘿嘿,小子,你认为我会害你?如果你认为不会,那就闭嘴吧。”

流风当即闭嘴不问。

过了一会儿,外面隐隐传来人声,一群人接二连三的走了进来。

看到这些人流风不禁吃了一惊,这些人中大半都是流风认识的:

瓦林,烈,扎姆卡以及他的儿子卡格尔,四暗天之中的罗迦,焚,此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不过从相貌上流风依然辨得出,他是个生化人。

第五章密谈下的妥协

“怎么样?我说的准吧,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一定有某种秘密,这秘密若是在大厅里商谈显得太过招摇,所以这里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梅林小声在流风身边解释,于是流风对目前的局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可以说,眼前这些人代表了当前原天城的几大势力,恐怕除了穆雪以外,能左右原天局势的人都聚在了这里。

瓦林是穆铁岩指定的战时指挥官,此时兵权在握,可以说是最大的势力,可是在之前的战争里,原天城的军队力量已经被抽去大半,所以此刻他手中能动用的人手,其实并不多。

扎姆卡自穆铁岩死后突然从暗处浮出台面,打着支持光明王后代的旗号暗中联络人手,再加上他很早以前就留了一手,所以此时也拥有相当的势力。

烈是一个比较难猜的人,没跟瓦林走在一起,也没跟老上司扎姆卡合流,没人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此外还有股不可小视的势力,那便是城主的亲卫队,穆铁岩死后这支卫队直接听命于穆雪,所以穆雪手中也握有不容忽视的实力。

此时外面的密谈似乎已经开始。瓦林是主人,所以首先发言的本该是他,可是那个生化人却第一个开口了。

“在下之前已经跟各位接触了几次,所以我的目的大家应该很清楚了,在这里我只想简单地重复一次。临行前大总统曾经当面交代过,这件事办的一定要快。

“你们大概也听说过,现在我们国内局势也很乱,几大反对党派一直蠢蠢欲动,游行在不断地进行,据可靠消息,一场全国性的大罢工正在酝酿,局势照这样演变下去,大总统很可能在下届大选中被踢下台。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那么我们以前所做过的一切承诺,也都将不存在。另外,有一点我还必须提醒你们,那个呼声很高的总统候选人,是一个标准的血腥将军,你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听着面目略显金属光泽的生化人缓缓陈述,在座的人都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段宝贵的时间。现在前线执掌军权的还是千华大元帅,这是个机会,我能够保证军队在她的统率下,是不会做出越轨的行为的,可如果大总统的位子不保,千华元帅的兵权也一定会再次被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就难以保证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表明态度,利用自己手中的势力,推动当前的形势,促成和谈。”

暗室中流风听的大惑不解,连梅林都皱起了眉,按理说,风都那边的政局越乱,对原天越有利才对,可听这生化人的语气,竟仿佛风都的政局混乱,将为原天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一样。

“我不同意!”

沉默了许久,焚第一个出声反对。他这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有错愕,有怀疑,还有玩味。

“这样做根本就是把国家的主权卖给了你们,那我们又算什么人?出卖了天下的罪人?四百多年前,这里是我们原天的先辈勇士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建立起来的国度,是我们原天人自己的土地,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它拱手让人!”

焚的一番话慷慨激昂,可在座的所有人听在耳中却无半分激动的神色,烈甚至用一种颇含玩味之意的眼光看着他。

“话虽如此,可眼前的形势如此,不容我们不低头啊!”坐在焚身边的前大将军扎姆卡接话说道。

焚大声驳斥:“低头?让我们的军队放弃抵抗,任由他们的军队开进原天城,这样的低头我不能接受!做为一个国家,它的主动权应该操纵在自己人手中,而不是被一个敌对势力在背后操纵一切。”

生化人阴阴地一笑道:“嘿嘿,不被操纵又怎样?选择灭亡吗?不能不承认这位小兄弟很有豪气,可惜,你认为所有人都会选择跟你一样的道路吗?和平的生活使人意志消沉,他们没有希望也没有理想,对他们来说,活着才最现实,让他们放弃活下去的机会跟你一起去反抗吗?你认为他们会选择哪一条路?”

“够了!”瓦林皱眉阻止生化人继续说下去。“塞维先生,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威胁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而这个方案需要由我们原天人自己来决定。烈,你说呢?”

烈瞟了瓦林一眼,放下了一直端在手中的酒杯道:“嗯,话是不错,不过我认为讨论这种很早以前就被决定了的事,似乎没什么意义吧?”

烈有意无意地把“很早以前”这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了他的脸上,令人压抑的沉默笼罩在整个大厅。

良久,瓦林突地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各位的决定怎样,我是决定要交出兵权的。与其做无谓的抗争,不如以和平的方式平复现在的局面,大将军,你认为呢?”

不知不觉中,瓦林又把焦点推给了扎姆卡。

扎姆卡一楞,瞅了身旁的焚一眼道:“我只是辅他人为主,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扎姆卡言下之意是说,如果焚不同意,他也没什么办法。

流风见他竟似乎真的全心辅助焚,心中不禁感到奇怪,这人若是没有野心,当初又为什么阴谋推倒穆铁岩呢?难道其中竟还有别的原因?

“那么……”瓦林的眼光转向了焚,其他人的注意也移了过来。

焚环视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中似有所悟。刚才听烈说“很早以前就被决定了的”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竟似乎是真的。眼前这些人分明是早就知道原由,连同坐在自己身边的扎姆卡也不例外。

焚沉吟了片刻,并不回答瓦林的问题,反倒是转向罗迦问道:“罗迦大哥,你的意思呢?”

上次袭击议事堂时,焚跟四暗天之间的关系处的不错,后来就一直与他们兄弟相称。

罗迦见他突然问到自己身上不禁一楞,然后“嘿嘿”笑了两声:“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是风都的四天王之一,你来问我是什么意思,这岂不是笑话?”

“可是听说罗迦大哥四百年前战功赫赫,若不是服用天泪的话,想来如今也会拥有如七贤者一样的地位了吧?不知当时的你是为何而战呢?”

罗迦脸色一变,默不吭声。焚的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破开了他不为人知的伤疤。

“我还听某人曾经提过,服过天泪的人不只是发疯那么简单,它还会留下某种后遗症,其中痛苦一般人无法想象。若想解除这后遗症,就必须找到为数众多的妖兽之心,我想这就是你参与到这纠纷之中的原因吧?若是我做出承诺,将来夺取了原天的资料库,那么我一定负责提供……”

“够了!”罗迦喝止了焚。单看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便知道他颇为心动。

这也难怪,若是有选择的话,很多人都会走一条自己愿意走的路。

罗迦盯着焚瞅了一阵子,突然起身走到焚身前道:“小兄弟,我以前一直夸你够爽快,有胆识,是个可造之材,可是还有一样我没说,那就是你还太嫩!回去自己想想吧!嘿嘿,选择?有得选择?嘿嘿……”

罗迦嘿嘿地笑着,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焚呆了一呆,把目光投向身边的扎姆卡,却见扎姆卡微一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

此刻那生化人又说话了:“大总统曾经做出承诺,只要原天的军队放弃抵抗,任由风都的军队接管控制权,等一切稳定之后,风都会把原天变成一个自治领地,把大部分权力还给原天人。我想这已经是一个最大的折衷了。

“眼前国内形势极为不稳,大总统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相当难得了,这件事若是被国内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大总统也会有很大的麻烦。如果各位还要犹豫的话,那么之后的局势发展我们也很难控制了。”

流风心中不禁疑惑,眼前这些人有的心高气傲,有的手掌重权,他们怎么会容忍风都的生化人如此盛气凌人的态度呢?

向身边的梅林询问之下,他才明白其中原由。

从目前的形势看,其实原天已经输掉了整场战争。

之前虽然接连大捷,可风都军队未伤根本,相反,原天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与最初扎姆卡执掌军队大权时的接连失利,有着直接的关系。

原天在之前取得一系列的胜利,本来照此下去还是可以支撑得住的,但支撑的最终结果也不过是逼和谈判,可穆铁岩突然在公众场合身亡,这使得全原天为之震动,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政局突变,原天内部的裂痕已经浮上台面,这场战争打不打下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几人的谈话显示出,几大势力之前曾经互相接触过,而那句“很早以前就被决定了的事”无疑说明了,与风都方面的接触,也是很早以前就在进行了的,说不定早在穆铁岩在位时就已经开始了。

流风又想起那次盛大的庆典活动,心中突然明白了几分。

现在想来,那次庆典的举行根本是不合时宜的。

以那时流风的地位,当然不可能知道全盘状况,可是身居高位的穆铁岩和瓦林等人却一定清楚,原天已经是暗伤累累、无以为继了。

如果非要说那次庆典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大概就是想利用连胜的局面,跟风都方面谈判,如果谈和则从此休战。

后来穆铁岩死了,原天局势大变,风都军队再次压来,于是原天的几大势力再一次跟风都接触,想要通过其他方式结束战争。

可是这个时候,原天内部的几大势力之间又出现了不统一。至少从眼前看来,焚是不主张把主权交给风都的。

流风从几人的谈话中想到了这些,而焚似乎也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他不再多说,只是沉着脸静静地坐着。

流风对焚的性格还是挺了解的,他猜想,焚在离开之后一定会努力破坏这次和谈。

这场会谈其实只是一种表现上的形式而已,它的核心人物是瓦林,作用是告诉大家,我要这样做了,请你们认清形势,不要从中做梗。前方的兵权还是掌握在瓦林手中,所以一切他想做的,别人很难阻止。

果然,焚不再出声反对之后,几人就陆续离开,瓦林身为主人,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暗室中的流风与梅林见再没什么东西可听了,就想启动机关出去,没想到就在这时,两个人影悄悄地溜进了房间。

那是两个流风再熟悉不过的人--金天和穆雪。

穆雪依旧一身白色衣裙,与从前相比只是少了些饰物,却更见清丽。

多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眉宇之间总带着几分忧郁,似乎一直怀着什么心事。

在流风身旁,梅林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涵义暧昧。

流风却没心思去理他,他突然在这里见到了穆雪,一方面感觉有些意外,另一方面却又不自觉地心神激荡了起来。

只听穆雪说道:“小天,你说的不错,瓦林叔叔真的有问题,他居然想在这混乱形势下,把原天的主权卖给风都,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才行。”

金天说道:“我都说了,阿风的为人你最清楚,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而当时的情况下,除了阿风以外,能够从中做手脚的也只有他了,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穆雪沉默了稍许,才回道:“小天,你不用再说了。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瓦林叔叔跟我父亲是生死之交,我相信他也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刚才我们也没听他提起我父亲的事,不是吗?其实不论背后有什么原因,事实我们都亲眼看到的,从头到尾拔刀杀人的都是他一个人。”

“可是……”

“小天,我明白你要说什么,这事我自有分寸的。你反倒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你今后要怎么做呢?纱那边你该怎么办?”

金天闻言也是一阵沉默:“我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两人的谈话流风在墙后听的很清楚,此时算得上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没想到那天金天一怒之下与自己分道扬镳,却又暗地里寻找真相,想为自己洗脱罪名,心中感动异常。

穆雪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亲耳听来却总觉得有些心痛,他也知道,穆雪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平静了,若是一般人可能不会这样理智地提起此事。

“算了,不要说这个了,我们继续找吧。”

穆雪就此把话题结束,两人开始细细地搜索整个房间,看样子竟然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间,两人似乎警觉到了什么,同时把视线定在了门口处,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进来。

流风心中奇怪,按理说,瓦林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返回来的。等那人走到室内时,流风才看清,那人面目颇为英俊,只是眉目中有股戾气,原来是卡格尔。

流风跟他接触不多,几次碰面都是卡格尔挑衅,所以对他很反感。

“嘿嘿,小姐居然也学人做贼啊!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揭发你们的。如今的形势是,瓦林已经跟风都之间达成了默契,他势必会出卖原天,这是每一个原天人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会跟你们站在一条阵线上,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揭发瓦林的阴谋,促使原天的利益。”

穆雪和金天都皱着眉头看着他,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卡格尔似乎也有自知之明,只见他突然涎起脸来靠向穆雪身边道:“小姐应该早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我是很认真的。我父亲那里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不会让他做出那种被万民唾骂的事的……嘿,我就说嘛,那小子不是好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穆雪听到他开头的一句脸就寒了下来,听到后来时,秀眉一挑,心里的火气达到了难以压抑的地步。她心里一直气苦,找不到发泄对象,此时听他揭起伤疤,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在她身旁,金天却已经先一步忍耐不住,他大怒之下一拳打了过去。

卡格尔伸臂一挡,竟然被震退了一步,他心中一惊刚想说话,却见一把雪亮的利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他咽喉处。

这一剑快如闪电,连墙后偷看的流风都吃了一惊。易地而处,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能躲过这一剑。没想到穆雪的功夫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提高了这么多。

“别!有,有话好说!”卡格尔吓得脸色发白,生怕穆雪的手一个发抖,就要了他的性命。

“谅他也不过是来偷符印的,小天,打晕他!”

“不……”

卡格尔刚想出声时,金天已闪到了他后,只听砰的一声,卡格尔脸朝地面摔倒在地。

按那姿势估算,就算不磕掉几颗门牙,鼻子也是免不了被撞扁的。

穆雪两人不再理会他,迅速地把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最终穆雪说道:“可能藏到别的地方了吧,我们再去其他房间找找。瓦林叔叔也该快要回来了!”

金天点头,率先走向门口。

不过没走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返了回来。

穆雪疑惑地问道:“小天,怎么了?”

“这小子怎么办?”

穆雪一楞,这才想到躺在地上的卡格尔。本来她是很心细的,可最近一段时间心里总怀着心事,所以经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想,这家伙躺在这里的确不好,瓦林回来时马上就能知道有人潜入,可带走他也不是办法。

环视一周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室内唯一的一张书桌上。“小天,把他塞进那书桌下面的柜子里。”听了这话,流风心里突然一阵紧张。这书桌就是暗门的开关,若是他们一不小心打开暗室,自己突然之间与穆雪相见,却不知要怎样才好。“算他走运!”金天恨恨地在卡格尔身上踢了两脚,这才搬起他往书桌里塞。“小天,等一下!”穆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暗室里流风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在金天疑问的眼光下,穆雪走到他身边,突然出脚狠狠地踢在卡格尔的软胁上。“嘻嘻,我也想踢他一下,这家伙真可恨!”流风在墙后见穆雪一笑之下容颜美丽至极,不由得心中一荡,又想到与她之间的误会恐怕难以解释,心中却又是一痛。眼看穆雪的笑容稍现即敛,似乎心中始终藏着不开心的事,流风的心中又充满了怜惜。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穆雪和金天瞅准机会溜了出去。

墙后的流风见他们离开,心头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小子,发什么呆呢?你听清楚他们刚才说的话了吗?他们好像在找一个符印。”梅林突然撞了流风一下,流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笨蛋,你大概还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符印是干什么的吧?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早在四百多年前原天还没建国的时候,所有的军队一直由炎和穆林分别统领,由于当时他们与风都的斗争还没转到明处,大家害怕有人出卖,所以就弄了两块兵符,两人一人收着一块,只有凭着这东西才能真正地发号施令。

“到了后来炎被穆林所杀,他的兵符也被穆林收了起来,穆林吩咐人把两个兵符合了起来,铸成一块印。

“到了后来,穆林也相继死去,于是军队就由穆家的后代掌管,每当他们把军队交给外人时,就会把符印也一并交给那人,形成了统军大将的象征。在执行高层命令时,比如瓦林要调动格兰要塞内的军队,他就必须出示符印,然后格兰堡的统帅邓达才会听从他的调令。“小子,你觉得藏东西的话,有哪个地方会比这暗室更适合呢?”梅林就是梅林,在偷别人东西之方面,总有着常人难及的见识。当下两人在暗室中一顿搜索,果然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蓝色印章。“这个应该就是了,我虽然没见过,却听说过它的样子。”梅林把那印拿在手中把玩着。流风倒是对它不怎么感兴趣,他见那装印的盒下放着一本书,好奇之下就拿了起来,随手翻动时,却发现里面夹了一封厚厚的信。

第六章密函与内幕

信封上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下面的署名是穆铁岩。

流风心中一动,刚想打开来看看里面写着什么,梅林却突然催促道:“瓦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取这东西,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那个丫头想要这印,你就送给她做个顺手人情好了。”

流风想想也是,既然穆雪想要,那就偷偷地送给她吧。

估算着时间,瓦林可能快要回来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这封信留到以后再看也不迟,于是他就顺手把信放进了怀里。

可还没等两人有动作,外面已经传来声响,片刻之后瓦林当先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人,只是那人脚步很轻,连流风都无法确定是否真有人。

等确切地看到那人的模样时,流风才大吃一惊,普天之下穿黑袍戴面具的,除了神使缪斯之外,似乎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随即流风又想到,以缪斯的能力,一定能够发现暗室中藏着人,只要他一出手,以自己的能力是说什么也逃不掉的。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流风看见缪斯有意无意地向自己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于是暗自戒备起来。

只是没想到,缪斯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瓦林客套了起来。

流风心中不禁纳闷,以缪斯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暗室中藏着人,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在这种时刻,只要他出声点破,自己根本就逃不出去。

可转念又一想,流风突然明白过来,缪斯一定以为瓦林对他心存戒心,所以才在暗室中埋伏了人手,而瓦林其实并不知情,这样看来,自己的处境实在是有惊无险,于是他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们话还没说上几句时,两人身前的桌下却突然发出了一阵异响。

瓦林大吃一惊,这才发现桌下的柜子里,正有一个人摇晃着脑袋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瓦林一把将他拎起,马上认出是扎姆卡的儿子。

这时卡格尔还晕头晕脑的不明所以,他倒是认得眼前的是瓦林,于是晃当着脑袋,嘿嘿地干笑了一下。

瓦林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立刻猜到他偷偷来到这里的目的,眼光不禁向暗室的方向看去。

缪斯见这瓦林向暗室看去,更加确定他在暗室内埋伏了人手,不过以缪斯的自负当然不怕这些,于是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瓦林拎着卡格尔,一时间碍着扎姆卡的关系,倒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心念转了几转后,他突然扬起一掌拍在了卡格尔的后脑上,卡格尔当即又晕了过去。

瓦林随手把他扔在了地上,不再去理会他。以卡格尔的姿势看来,大概又是个脸面撞地的惨状。

处理了卡格尔之后,瓦林又转向了缪斯,这一次他直接切入了正题道:“缪斯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除掉了穆铁岩,现在的原天已经处于分裂混乱的状态,风都大军必将在短时间内长驱直入,原天再也没有能力阻挡他们了。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找我了。”

流风心中一动,不禁生出感慨万千。

谁都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瓦林竟然亲口说出来,若是穆雪晚走一步,那自己就不用费神去解释什么了。

当然,如果穆雪真的没走的话,她的存在也一定会被缪斯察觉,到时候缪斯会不会生出怀疑,就不一定了。

缪斯微一摇头道:“瓦林将军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过想要原天灭亡,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也是七贤者之一啊!想当初,原天开疆立国,与风都鏖战十三年,那是何等的艰苦,我又怎么忍看着它就这样灭亡呢?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还炎一个公道而已。”

瓦林驳道:“还炎一个公道?四百多年前的事我并不清楚,可我知道,这四百年来,穆家后人的死多半都跟你有关系,你让穆家的后世永远不得安宁,这算是公道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与穆家的人相比,炎的后代才是真的悲惨,他们被穆家迫害得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得光,也得不到应有的一切,我难道不应该为他们作主吗?你也看到了,焚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我在背后的支持,我要的就是把穆家推下台,然后由炎的后人掌管这个原天,我要让他们得到他们应得的权力。”

“你的目的真是这个吗?据我所知,焚的父亲是因你而死,难道这就是你还给他们的公道?”

缪斯面具后的目光猛地一闪,绿幽幽的光芒突然亮了一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死与我有关?”

瓦林毫不退让地与缪斯对视着,语气之中渐渐有了愤怒之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十几年前,穆铁岩的夫人不是你杀的吗?焚的父母不是因你而死的吗?还有,我的妻子,她也是你杀的,不是吗?那天夜里,是你杀了他们!”

缪斯眼中的绿光越来越盛,在流风看来,他竟有出手的意思。再看瓦林,却见他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片刻之后,缪斯眼中绿光淡了下来,只听他说道:“瓦林将军,我不想解释以前的事,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眼前原天形势危急,再这样混乱下去,迟早都要亡国,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统合各方势力,帮助焚平定眼前的乱局,然后把风都军队赶出原天领地。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我不希望看到你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敌人,若是你在这种时候出卖原天,那我也只好先行除掉你了。”

暗室中的流风和梅林听得一塌糊涂。

本来他们以为,瓦林是被缪斯逼迫才做出种种令人费解的举动,可现在看来,缪斯竟是在维护原天,那么整件事之中究竟是谁在唱反角呢?难道是瓦林不成?

瓦林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是缪斯先生的意思,我也只能照办了,不是吗?”

听了瓦林这话,墙里墙外有三个人松了一口气。

缪斯自然不用说,流风两人也同样不希望瓦林充当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整件事之中,瓦林其实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人而已,虽然是他一手将流风推入绝境,可流风依然希望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因为他毕竟是跟金天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缪斯得到了瓦林肯定的答案后也不再久留,他跟瓦林商量了少许的细节之后,便飘然离去,只留下瓦林一人坐在屋中沉默不语。

暗室中的流风和梅林看的清楚,瓦林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有什么事在心中犹疑不决。

片刻之后,瓦林起身走出门去。

流风和梅林见机不可失,刚想趁机溜出去,不料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隐约间又听见瓦林的说话声。两人心中一惊,只得再次返回暗室之中。

两人躲进暗室中向外看去,不禁同时一楞,却见瓦林领着那生化人一同走了进来。流风心中纳闷,瓦林在这个时候找来风都的专使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

流风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瓦林说道:“专使先生,这次请你来是想告诉你,眼前的局势又有了变化,我决定马上发出命令,让格兰堡的军队停止抵抗,同时请你尽快返回国内,请千华大帅马上挥军东进,接收格兰堡的一切权力,一定要抓紧时间,迟了恐怕会生出大变化。”

听了这话,暗室中的两人心头同时巨震。他们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瓦林竟然真的要出卖原天?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一时间都忘记了偷看外面的情形,他们却不知道,那生化人只简单地答了几句便迅速离去,而瓦林正在挪动桌子开启暗门。

暗室门口突然传来的一阵吱吱声响,使得两人同时惊醒过来,他们没做出反应,瓦林已经出现在暗室门口。三人毫没准备地打了个照面,同时楞在原地。片刻之后流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太笨,这瓦林分明是进来取兵符的,自己一时间过于震惊,竟然忘记了这一点。与此同时,瓦林也看见了梅林手中的符印。这一刻,流风理所当然地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而他也没让流风失望,只见他眼光一闪,大喝道:“来人,抓刺客!”就在这时,梅林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幻术,冲!”他说完也不管流风是否明白,一挥手朝瓦林脸上拂去。

流风反应够快,多年相处的习惯使他马上明白了梅林的意思,那句话应该是这样的:“我用幻术,你趁机摆平他,冲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流风闪电般地欺到瓦林身前一指点出,本该侧身躲避或是伸手格挡的瓦林,居然在那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仿佛在那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丝错觉。虽然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却足够流风做出任何动作了。

瓦林应指而倒,流风背起梅林夺路而出。

刚刚奔出暗室,梅林突然又吩咐流风停下,流风不解地把他放下来,却见他居然又跑回暗室里,在瓦林身上一阵摸索。

“还好我老人家反应的够快,不然又被这家伙骗到了。”说话间,他竟然从瓦林身上找出一枚与手中一般无二的小印来。

原来梅林突然想到,前前后后这书房之内竟然到了数批不速之客,瓦林没理由这么放心地把符印放在暗室中,难保绝对没人能够发现暗室。

如此说来,在暗室之中藏着的一定是假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会把印放在身上。经过搜查,他果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此时,外面已经警笛连响,脚步声不断。流风刚想带梅林冲出去,却见卡格尔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流风不确定这小子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些什么,他心中恨这家伙对穆雪心怀不轨,于是一个闪身来到他身后,趁他还没完全清醒时,又是一掌拍在他脑袋上。

卡格尔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眼睛翻了一翻,第三次栽倒在地上。流风又学着穆雪的样子,在他软胁上狠狠地踢了一脚,这才冲出室外。

只这么一耽搁,外面的守卫已经大批地涌了过来,由此可见瓦林的布置得当。

流风的身形快如鬼魅,守卫之中没什么高手存在,再加上流风不再顾忌被人发现,所以转眼间他便脱出了包围,逃出这个院落。

此刻大街上四处巡逻的守卫也接到了信息,远远近近的灯火明暗之间,大批士兵从远处赶来,把这里团团围住,不过流风已经先一步逃到包围之外去了。

“哈哈,这次收获不小啊!”

梅林躲在黑暗处看着远处忙乱的士兵,贼笑不已。

“不就是偷了个印嘛,值得这么高兴吗?”

“嘿嘿,你看!”

梅林眉开眼笑地打开了一个布包,却见里面除了那枚符印以外,还有不少精美小巧的首饰和工艺品。

流风无奈摇头。他这才明白,梅林竟趁他不注意顺手偷了不少东西出来。

当流风的眼光再次落到那印上时,心中不禁又迟疑了起来。他此刻并不想与穆雪相见,可是这印却该送到她手里,正犹豫间,梅林居然自告奋勇地担起此事。

梅林与流风相处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说道:“我对这城里的地形相当的熟悉,况且又有幻术护身,想见个小丫头应该不难,而且我跟拿丹那老家伙很熟,所以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流风倒不担心梅林,那晚议事堂中那么混乱的局面里他都能逃得出来,恐怕也没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了。

流风摸了摸顺手带出来的那封信,想要告诉梅林,可转念一想,还是等他回来一起说吧,于是就把信的事放在了一边。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梅林便起身离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处,流风站在原处又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瓦林的居所在胜利广场外围,流风与梅林的分手处也在这里。

对流风来说,这里还是相当熟悉的,想当初他住在穆雪的小院里时,穆雪经常会拉着他出来散步,这周围的大部分地区他们都曾逛过。

回想起拉着穆雪柔软的小手,一同在宽敞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时的情景,流风再次感觉到一阵失落。

同样的漫无目的,可是两种心境却截然相反。

流风突然明白,自己只是小时候太过寂寞了,所以会习惯性地对陪在身边的人产生依赖感,即使是梅林那样的人,也能让他产生亲切感,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太寂寞。

虽然习惯了孤独,其实心中却并不喜欢孤独……

或许是由于心中一直思念着穆雪,流风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胜利广场上。

上一次扎姆卡叛乱时这里几乎变成一片废墟,后来穆铁岩为了召开庆典增加了人手,终于在庆典之前把这个广场整修一新。为了那次庆典,这广场中间还建成了一座高台,并命名为朝天台。

流风的目光远远地望向那座高台,再望一眼一直飘浮在它上空的银白巨球,他心中思潮万千,脑海中不禁又回忆起庆典那天的感受。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了,在庆典前的那个晚上,他曾经见过缪斯。

缪斯利用以前他脑中那未完全破解的禁制,下了第二道禁制,想利用他杀掉穆铁岩,只是他没想到流风的念力已经相当强大,在大意之中,流风竟然靠着自己的意念冲破了禁制。

可惜,最后穆铁岩还是死了,因为瓦林在穆铁岩背后推了一下。

刚才在瓦林的密室中偷听时流风才知道,其实瓦林和缪斯早就有联系。

想到这里流风喟然一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瓦林是穆铁岩的生死之交,谁能相信他会跟别人合伙害自己的兄弟?动机何在呢?

还有缪斯,他为什么一定要置穆铁岩于死地呢?流风可不信他真的是为炎讨公道,毕竟已经过了四百多年,一切仇恨早该随着物是人非而消亡殆尽了。

流风一飞身上了高台,本想安静地坐一会儿,却没想到不远处突然发出一声惊咦,立刻惊觉,这上面居然还有别人。

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沉声斥问:“什么人?”

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流风发现这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高台上的,居然是吉娜。

当初与吉娜一行人为了追查生化兽而深入地底,不知不觉间互相熟悉了起来,流风对吉娜的厌恶慢慢减去,而吉娜跟流风相处久了,也在不知不觉中便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佩服之意。

这时两人出乎意外的在此碰面,双方都是一楞。

片刻之后,吉娜才记起,现在的流风已经是被四处通缉的逃犯,于是板起脸说道:“流风,你居然还有胆子跑到这里来,你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捉你吗?”

流风无奈地苦笑道:“可是也没人规定被通缉就不能到这里来散步啊!”

吉娜楞了一楞,突然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说完又似乎因这句话勾起了心事,笑容慢慢变成苦笑。

流风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不过来抓我吗?难道你还没接到这命令?”

在流风心中,吉娜始终是一个标准的军人,行事都是以执行命令为准,而且她平常都是不苟言笑的,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看到了吉娜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算了吧!当军人真的很累,偶尔放松一下,忘记自己还是军人,或许活的会更轻松,而且……”吉娜看了流风一眼,道:“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

流风心中一阵感动,连这个与自己相交不深的女灵将,居然都对自己有这份信任,可穆雪却……

其实流风心里也明白,吉娜的信任是因为置身事外,因为死的人跟她无关,若是易地而处,或许信任与否已经不再重要了。

“吉娜,你怎么也跑到了这里?我还以为无处可去又睡不着觉的只有我一个呢,你有什么心事吗?”

吉娜闻言沉默了起来,她仰头望向夜空久久不语。

“算了,当我没问过吧。”流风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吉娜淡然一笑道:“没关系,做人总会有些不开心的事,所有人都一样……好了,不说这个,既然你无处可去,就到我家坐坐吧。”

“也好,反正我真的是无处可去。”

第七章翻云覆雨手

吉娜的家离市中心不远,面积不大,几个房间的主格调都是橘黄色,配着简单的家具显得很温馨。透明的落地窗是蓝色玻璃,在原天城还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之前,可以透过它看到外面大片繁华的街景。“这房子是我从军之前买的,本以为可以跟爱人在这里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一直没能用上。”

流风知道,军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吉娜隶属于天罚部队,虽然要求没那么严格,可还是要住在天罚总部之中。

不过吉娜是烈的副官,想来应该有些特权,所以半夜不睡觉去高台散步,或是偷偷跑回家也没人管得了。

“谈谈你吧,最近过的怎么样?被通缉的日子不好过吧?”

流风淡淡一笑,也没隐瞒,就把自那天之后的一切事都说了出来,甚至连刚才偷听到的谈话都讲了出来。

现在的流风对大部分的事都看得很淡,所谓的秘密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倒是吉娜听到这些之后眉头皱了起来,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想到吉娜是烈的副官时,流风顺口说道:“那个烈很高深莫测呀,真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吉娜,你们天罚部队也要投降吗?”

“我不知道,烈大人的心思我一直都弄不懂。”吉娜的眼光闪烁着,流风发现每次提到烈,她的神情总是很特别。

“那么你希望天罚处在什么立场呢?”流风继续问道。

天罚部队在原天的地位举足轻重,它的立场足以决定整个原天的命运,虽然流风现在不是特别关心原天的命运,可他还在关心着穆雪的命运。

穆雪的立场应该是誓死守护原天吧,想到这一点,流风再次无言叹息。

吉娜没有回答流风的问题,反倒是突然反问道:“流风,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神使缪斯似乎一直都在背后操纵着什么,可是以他的地位而言,他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流风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不是吗?”

吉娜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说道:“流风,我想你该知道我对烈大人的感情吧,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流风闻言一楞,正想发问时,吉娜又继续说道:“可是我却可以把自己的事讲给你听,你想不想听呢?”

“这个……随你喜欢。”

吉娜的眼光落在窗外的黑夜之中,脸上突然现出回忆的神情,她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恋人,早在还没参军的时候就相识了……”

吉娜从小生活在原天城的贫民区,父母早亡,日子过的很苦,经常受人欺负,还吃不饱。

那个时候,她的隔壁住着一个年轻的武者,这个年轻人心地很善良,经常保护她,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

跟许多爱情故事一样,吉娜喜欢上了烈,心中发誓长大了要嫁给他,可是有一年那个年轻人突然失踪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等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一名灵将。”

流风心中一动,刚才他还纳闷,吉娜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的故事,这时他突地有些明白了,这个故事中的那个爱人,指的其实就是烈,她要讲的人其实是烈,而不是她自己。

她先是说自己不会背叛烈,后来又说讲的是自己的故事,其实她是想委婉地把有关烈的事情告诉自己。

想到这一点,流风开始集中了精神,想知道吉娜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为了追寻少女的梦,为了接近那个年轻人,吉娜开始踏上习武之道。最终她成功地成了一名灵将,并进入天罚部队。

可惜,那个时候年轻人已经不认得她了。

吉娜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成为最称职的女军人,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吉娜为了接近他,不断地努力向上爬。

终于,在那个年轻人成为天罚指挥官后的某一天,吉娜升为了他的副官,她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接触他的生活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满足了,能够那样地接近他,听他的命令,为他做任何事。可是做了副官之后,我却开始慢慢地发现了他的秘密……”

流风知道开始进入正题了。

吉娜发现他经常秘密的跟某个人会面,吉娜开始还以为那是他的情人,所以非常的沮丧,后来却又觉得不像,于是就偷偷地观察。

那人的功夫非常的厉害,每次她想偷偷接近的时候,都会先一步被他发觉。最终吉娜只好使用望远镜,在他们会面的时候从远处偷看。

“那是一个戴面具、穿黑袍的神秘人……”

“啊--”流风惊讶出声。

天下有那么凑巧的事吗?在流风所认识的人当中,穿黑袍戴面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神使缪斯。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体会我对他的情意,所以我每次都会偷看他们的会面。”

开始的时候,吉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所做的事,吉娜都会支持,无论任何事。

后来,吉娜慢慢地对他们之间的会面产生了兴趣,于是她开始学唇语。

“我第一次从他嘴中读出的两个字是‘师父’,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面具人是他的师父。”

此刻,在流风听着吉娜的故事的现时,在风都城的总统府里,大总统胡恩正透过秘密频道,听取着生化人塞维带来的消息。

“总统大人,瓦林已经决定下令格兰堡的军队放弃抵抗,他要求我方立刻派人接管他的部队,还暗示,现在局面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变化,迟则生变。”

“塞维,你认为他的话可信吗?”

“下官觉得应该可信。瓦林和原天的穆城主是生死之交,而这件事是穆城主在世的时候就决定了的,这是我确定瓦林可信的第一点。

“第二点是穆铁岩的死,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杀,只能说明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他想阻止我们,于是穆城主被人杀害,原天的局势开始混乱。”

“可万一这是个圈套呢?从现在的国内的局势来看,我和千华的地位都有些动摇,如果在这事上出了什么差错,将来可能会引起一场大风暴。”

“这个……这个就不是下官能够担保的了。如果总统阁下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您小心谨慎,不冒险、不轻进,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可如果您想立万世之伟业,成为千古流传的佳话,那么冒些危险是必然的。这之间的取舍,还是由您自己定夺吧。”

“塞维,关于穆城主提的那件事,你觉得是真有其事吗?”

“这个下官也不敢保证。不过我曾经趁着在原天城的机会,拜访了那个传说中的龙先生,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告诉我,‘血之征兆’确有其事。我曾经派人调查过这种现象,历史资料上所记载唯一一次出现这现象的,是在四四六年前,也就是第一次天空战争的最后一年里,妖兽袭来的那一次。

“据记载,那一天里,天空中‘星光泛血,有如血染’。不过原天的民间曾经有这样一个传说,在很久以前,风都建国之前的黑暗时代来临之际,天空中也曾经出现血之征兆。”

“嗯,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不过我要再与千华商量一下,如果她也同意的话,我会马上签发手令,命令千华迅速挥军东进。你尽快赶回来,我要你当面向我叙说详细情况。”

“遵命!”

结束通话后,胡恩陷入了沉思。

塞维的话深得其心,想保全现在的权力与地位就要小心谨慎,尤其是目前国内的局势很紧张,各大反对派势力都在暗中活动,试图把自己推下台,在这种情况下走错一步,就永远翻不了身。

可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成功了,那么平定原天的大功就落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将戴着一个万人敬仰的光环,被人传颂万年。

即使所谓的“血之征兆”是杜撰出来的,自己的功劳也不会消失,而若那“血之征兆”是真的,自己将来更会成为全人类的大英雄。

思来想去,胡恩竟觉得难以取舍。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胆识豪气已经被岁月磨光,实在是不敢轻易冒险,另一方面,又想在自己晚年的时候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想到激动人心处,他两眼中精光四射,可想到惊险之处时,他的手心中又不禁渗出冷汗。

良久之后,他终于决定下来,反正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若不趁现在辉煌一次,将来可能要悔恨至死吧。

想到这里,他接通了前线指挥部枫千华专用通话频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一切动作都落入了别人的监视之中。

在风都城的另一座官邸之中,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军服的人,正面含冷笑地观看着总统府内胡恩的一举一动。

“嘿嘿,你坐在总统的位子太久了,老了,该把位子让给我坐坐了吧!”他自言自语的同时,拿起通话器接通了一个秘密频道:“罗迦,做个交易如何?”

“你凭什么跟我交易?”罗迦问道。

“嘿嘿,我现在虽然没什么权力,可你别忘记了,风都国内少得可怜的妖兽之心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有能力把原天的妖兽之心夺过来吗?那么随你,如果你没这能力的话,还是跟我合作吧!”

“……怎么合作?”

“杀了瓦林!要秘密地进行,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你们做的。”

“为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只要杀了他,将来总统的位子就是我的,你要的东西我就会给你,而且将来原天内部库存的妖兽之心也将全数奉送给你。你看着办吧!”

这个风都人放下了通话机,慢慢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嘴角泛起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如果胡恩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得出,这人就是他的最大敌对党领袖,被称为“血腥将军”的罗姆。

同一时间,在原天城,那个飘浮在半空中的神秘银球内部,梅林正跷着二郎腿喝着茶,穆雪坐在他对面,在穆雪的背后,拿丹静静地站着。

“嗯,真是好茶啊!可惜,我喜欢的是酒,不是茶!”梅林大口大口地喝着,嘴里却兀自不停地说自己不喜欢喝茶。

拿丹瞪了他一眼道:“老家伙,有的喝就不错了,要不是小雪心地厚道,你早就被打的半死了。”

“咦?把我打的半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老东西,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

“哼哼,要不是知道你跟流风那小子不是一伙的,我早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了。”

“谁告诉你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跟你说,我就是跟他一伙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拿丹心中这个气呀,他心想,你这老家伙是不想活了,要是小雪生气了,说不定就真的把你从天上扔下去,我给你找台阶下你居然不领情,真是不知道好歹。

他偷偷看了穆雪一眼,却见穆雪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过了片刻穆雪才说话道:“梅林大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林笑道:“老东西,你看看,还是小丫头懂礼貌,我就说嘛,我们家小风有眼光,没看错人,也枉他还惦记着你。这不,他托我带样东西给你。”说着,梅林把随身带着的小盒递到了穆雪面前。

穆雪和拿丹对视了一眼,不明其意,打开一看的时候却都面露惊喜。

穆雪问道:“他……这印是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他为你去偷的。他知道现在原天的局势复杂,有些人想出卖原天,所以才把这个偷了出来,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穆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半晌又问道:“他,他……大叔最近还好吗?”

梅林听她这么一问,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而拿丹则暗暗摇头叹息。两人都听得出来,穆雪明明是想问流风的近况,可又实在问不出口,于是就改成问梅林的近况。

“唉,年轻人,相思之苦嘛,难免睡不着觉。”这句话却是梅林编的,不过穆雪听了却眼圈发红,低下了头去。

其实穆雪这些日子以来从没睡过好觉,每天夜里都思潮起伏难以入眠,可白天的时候却仍要装出坚强的模样,处理穆铁岩留下的杂务,这时听梅林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一阵悲苦,差点落下泪来。

梅林见穆雪这种神情心中不禁一阵安慰,他知道流风还有希望。

不过他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形替流风说太多好话是没用的,点到为止最好,所以他又把与流风听到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就起身告辞,向着与流风约好的地点行去。

梅林走后,穆雪的心情稍稍平复,于是开始跟拿丹商量眼前的局势。

由于瓦林等人密谈的时候穆雪也在场偷听,梅林又把她没听见的部分补全了,所以两人对局势有了新的认识。

商议之下两人认为,当前最好的办法,是由穆雪带着符印连夜赶到格兰要塞,直接向格兰堡的统帅邓达下命令,把这支军队紧紧地抓在手中,以备将来抵抗风都之用。

于是,当天晚上穆雪便在拿丹的陪同下,率了一部分城主亲卫队连夜起程,赶往格兰要塞。

穆雪起程的时候,流风仍在听吉娜述说着烈的故事。

由于一开始吉娜的唇语掌握的不是很好,所以很难读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不过吉娜有个习惯,她喜欢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心事,都记下来。

其实吉娜是很孤独的,一颗心放在别人身上,为了他当军人,为了他学武功,除了他很少接触外人,所以写日记是吉娜排遣孤独的一种方式。

“他们每次的见面,我都记在日记上,开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可后来却看出了问题。”

吉娜最开始产生怀疑是不久以前的事,具体说来,是在流风等人身陷地下实验室之中,吉娜和山逃出来搬救兵,在吉娜向瓦林与烈汇报了情况之后,她夜里睡不着,便又出来散步,碰巧再一次发现他跟那面具人交谈。

当时吉娜的读唇术已经相当的熟练,所以她大概地“听”清了两人的谈话。

“当时他说,只要他没有按时出现在预定地点,原天的军队势必将在会战中惨败。可是那个面具人却说,一次失败不足以影响全局,他要的是原天的灭亡,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毁灭,而不是一场战争的胜利,目光要放远一点,不要为了眼前的小利益而放弃大局。”

流风心中大惊。

缪斯的目的是要原天灭亡?这怎么可能呢?原天的创建毕竟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开始我非常的害怕,一方面不愿意透露他的秘密,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做的不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吉娜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了起来。流风心神不定之下,也忘记了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吉娜慢慢平复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就翻起了日记,我发现,在以前,每发生一件大事之前,他们都曾经秘密地交谈过。

“你知道我说的大事是指什么吗?十三年前,穆城主和瓦林司令的夫人,以及焚的父亲突然暴死,在那之前的一天,他们曾经见过面。

“华雷被刺杀的前几天,他们也曾经会过面。“还有,扎姆卡叛变之前、穆城主遇刺之前,他们都见过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流风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一切太骇人听闻了,一时间,他竟无法静下心去把整个过程理出个头绪来。

第八章第一封信

流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吉娜的家的,他的脑袋现在很乱,他已经理不清脑袋里所知道的这一切了。

这一刻,他突然记起小的时候梅林经常讲这样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在你的身边突然发生了某些奇怪的,甚至是完全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事,不要惊慌,仔细地回忆一下,在那之前,一定有某些你没注意的到细节曾经提示过你。”

按梅林的解释来说,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事是纯粹突发性的,在发生之前,你总会发现或多或少的预兆。

一个小孩子偶尔发现树上藏着一条蛇,于是以火攻之,却没想到引起了一场火灾烧掉了整条街。下班归来的邻居可能会突然记起,早上那孩子的爸爸在屋外跟邻居借火的时候偶尔提起过,在祭奠孩子的爷爷时,他曾不慎遗失了一支打火机。

火灾之前,树上的小鸟搬走了,原因是附近来了一条蛇,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它们只好离家远走,可没有注意到这状况的老人,还像往常一样坐在院中的树下乘凉,于是意外死亡人口数又一次增加。

时间再向前推移,街区附近曾经有一块废弃已久的荒地,杂草丛生,久而久之成了蛇鼠之类的乐园。后来这块荒地被占用来修建游乐园,其中生活着的毒蛇也被迫放弃了家园四散流浪,这便是后来的火灾发生的最初的根。

“虽然从开始到最终事情的发生,里面包含了很多的巧合,但其中的确形成了某种非常明显的预兆,这种预兆便是所谓的相。

“不过,即使你对相学的研究达到了某个程度,在任何事发生之前都能发现某些预兆,对于一些注定了要发生的事,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它顶多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当然这种心理准备或许会成为一种更沉重的负担。所以说,无知最快乐。”

梅林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着得意的神情,自称相学大师的他,对于能有一个人专心听他的演讲很是欣慰,孰不知当时的流风正想着,如何才能使火上的鱼变得更加美味。

流风开始细细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过往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汇总,渐渐地竟被他理出一个大概来。

最终的一切思路都告诉他,其实从很早开始,穆铁岩、华雷和瓦林三兄弟就在跟缪斯斗智斗勇了。

华雷的遇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还有穆铁岩莫名其妙的死,背后都有缪斯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瓦林一直没向缪斯屈服,或许是他杀了穆铁岩,可那更有可能是穆铁岩自愿的,这很可能是他们兄弟之间早就商量好的,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暗室里偷听到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缪斯不愿意和谈,因为穆铁岩曾经跟风都方面接触过,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定,和谈可以保存原天的实力,而缪斯要的是原天的彻底灭亡,他希望瓦林跟风都打下去,是想借风都之手完全地灭掉原天……

想起这个可能,流风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那个调动军队的符印,拿着符印的穆雪,他们都成了缪斯手中的工具……

流风突然飞奔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与梅林约定的地点,他想要让梅林知道一切,他想知道梅林的看法。这个梅林大叔虽然平时很不正经,可他的眼光无疑很独到,流风相信梅林能够做出真正的判断。

到了约定地点时,梅林还没有来,流风坐立不安,时而向远处张望,时而不住走动,此刻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心急如焚。

当梅林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晃着脑袋出现在流风的视线中时,流风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梅林给流风吓了一跳,看流风的神色就知道有重要的事,当下也不再多言,直接切入正题向流风询问。

当他得知这一切之后,不禁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道:“阿风,你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可这不代表它一定正确。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看得见的事实证明这一切。你也知道,神使缪斯是七贤者之一,是原天的创始者之一,他恨谁都可以,就是没有理由恨原天这个国度,因为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梅林神色间很凝重,他顿了顿又说:“可是也不能排除你的推测,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不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如果能够知道穆铁岩与瓦林以及华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这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了。”

流风听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点儿什么,可他一时间就是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他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

梅林见状不禁说道:“你这样是没用的,还不如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一下。”

流风无奈,只好坐在地上细细的回忆。一时间,一切的记忆都涌了上来,最开始遇到华雷到后来成为灵将,初次挑战四暗天,议事堂的叛乱,地底的遇险,再之后穆铁岩被自己杀死,偷入瓦林的密室之中……

流风突然双眼一亮喊道:“信,那封信!”说着,他从怀里取出在瓦林密室中找到的那封厚厚的信。

当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信的时候,他们知道,一切的谜团都将有答案了,流风的期待没有落空,这封信的确说明了一切。

其实两人并不知道,当时瓦林突然走入密室并不是为了取那个假印,而是去取这封信。

打开信封之后,流风发现,这信封之中居然藏着两封信。

于是他首先展开了最上面一封,一看之下才知道,这信居然是四百多年前穆林的亲笔信,上面记载了历史上七贤者之间最不为人知的一段历史。

时间退回到四百多年前,第一次天空战争开始前的那一年,那时原天还是一个反抗组织。

穆林和炎两人是组织的首领,他们共同调度反抗军的进退,策画新的战略构想,并勾绘出将来的发展蓝图。

在当时,他们最忧心的是原天的高手太少,战斗力量严重不足,于是他们双双离开基地前往天戈山寻找妖兽之心,希望培养更多优秀的灵将战士。

最终他们凭自己的力量登上了山顶,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宏伟无比的建筑。

“当我们冲破山顶的层层禁制之后才发现,原来在天戈上的顶峰上,居然有一座难以想象的巨大建筑,从其无比宏伟的规模看来,那绝对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完成的。我们非常的好奇,想进去探个究竟,没想到竟找不到入口……”

信中说起这事时言词模糊,一笔代过。总之按信中所说,他们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得偿所愿,进入了那建筑的内部。在那里,两人发现了很多秘密。至于秘密指的是什么,信中还是一笔代过。

“后来我们偶然间发现了一种时时散发着魔力的金色液体,出于好奇,我们就带走了少许,以备出去时研究之用。”

那金色液体非常神奇,似乎有着某种意识一样,可是穆林和炎研究了很长时间都没发现它的作用。

后来有一天,一个部下一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并且触到了那液体,结果那液体突然间像活了一样,沿着血液钻了进去,第二天,那个部下就爆体而亡了。

经过穆林和炎的检查,他们发现那人的死因竟是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身体无法承受,这才爆体而亡。

他们本想亲自去实验一下这东西的作用,结果部下们都不同意,后来另一个灵将代替他们去做了试验。经过还是一样,那金色液体从伤口中渗入,可结果却不一样。那灵将的力量在一夜之后突然突飞猛进,竟然远远超过了以前的水平。

当时穆林和炎都很高兴,以为从此找到了致胜的法宝。

之后他们又做了实验,一个普通的士兵植入妖兽之心后,再接受金色液体的力量,果然,那个士兵一夜之间成了能力高强的灵将。

可惜,众人没高兴多久,先前那灵将与后来的那个士兵纷纷发狂,最终那个士兵爆体而亡,而那个灵将则是穆林亲自出手才把他制住,只是那时这个灵将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终于在后来的某一天,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死了。

为了弄明其中原因,穆林和炎第二次进入那神秘宫殿,搜索相关记载。

结果他们在那液体附近发现了这样的字迹:

圣兽之血,苍天之泪

--记远古战争

穆林和炎按着字义给那液体取了“天泪”这个名字,他们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涵义,却也猜到这是一个不祥的提示,于是便不再打它的主意。

后来战争爆发,原天无法与风都的军队相抗衡,于是两人又商量起利用天泪的事,没想到一提出来,竟然遭一半的人反对,一开始的时候炎的手下反对居多,穆林的部下赞成的居多,到后来两方面内部的意见竟然渐渐统一起来,炎的手下坚决反对,而穆林的部下则全力支持。

两人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事后两人彻夜长谈,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直以来,原天都是由两人共同领导,他们虽然大多数事情都需要共同决策,可在一般性的事务上毕竟分属不同的分工,于是就有了固定的部下。

领头的不想争先后,部下们却想比出个强弱来,两人直到那时才知道,其实各自的部下早就在暗地里互相争斗了。

“放眼历史,从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同时拥有两个领导者的,兽群之中也从不会出现两个王,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祸乱就不远了,于是我们决定退出一人,留下另一个总领全局。”

穆林和炎之间肝胆相照,互相信任,他们私自商量由一人退出来结束这种局面,没想到这消息走露出去。两人的部下都以为自己的首领受到对方的排挤,于是双方开始互相对立。

这又是一个两人没料到的局面。

到了后来局面越来越混乱,两人出来澄清反而是越描越黑,部下们都以为自己的首领是被逼无奈,于是双方大打出手。

“我从没想过竟然会发生这样可笑的事,炎也没有想到,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炎突然找到我,他说,‘你杀了我吧,变乱的根源不除,人心不定,将来必定会演变成更大的祸乱。’”

穆林心中明白炎所说的确是实情,可是他却下不了手,于是两人相约第三次上了天戈山。

在山峰之巅,两人各自握着一把花瓣,然后合在一起,他们约定,若是花瓣为单数则炎死,若是花瓣为双数则穆林死。

数到最后,只剩一瓣,于是两人抱头痛哭,最终决定由穆林下手,杀掉炎,独掌大权……

历史所传不尽属实,说什么炎和穆林因使用天泪的意见不一致而反目,这只是以讹传讹。

事后,两人偷偷从山上运回了天泪。按照当初约定的,在一场战争中,穆林含泪杀了炎,之后又杀了几个不服从的将领,以雷霆手段独掌大权,消除了当时的内乱局面。后来他又召集了志愿者服用了天泪,这才引起后来的原天和风都之间的荒原大决战。

只是穆林并没有想到,炎的死却激起了七贤者之间的矛盾。

直到炎死的时候,穆林才知道,缪斯居然对炎怀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

缪斯之所以被称为神使,是因为他仁慈心肠,对待所有人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加上他习惯穿一身白衣,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有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于是人们称其为神使,其涵义是神派来拯救世人的使者。

缪斯因炎的死愤而出走,纳兰飞月随后追去,巴图又随之追纳兰飞月而去,于是七贤者一时间去了大半。

另外还有一件当初决定使用天泪的时候,穆林和炎都没想到的事,那便是妖兽一族竟因此而大举袭来,事后三圣王现身才解决此事。

至于妖兽为何来袭,穆林居然也不清楚,他信中提到,这事恐怕除了凌大哥再没人知道了。凌大哥指的就是龙。

据说三圣王与妖族的交流方式,除了龙以外,其他人都理解不了。

再之后的部分,就交代的比较粗略了。

原天终于如愿以偿地建制成国,可穆林心中却不快乐。缪斯的出走他一直很担心,因为他知道,缪斯虽然对人温和,其实内心里非常倔强,难保他不会因一时气愤而误入岐途。

不料,半年之后,缪斯穿了一身黑衣,脸罩面具突然返回了原天,他告诉穆林说,龙被妖族女子迷惑,时刻都有性命危险,于是穆林派出十八位灵将高手寻到了龙的住处,杀了那妖族女子。

信到此就结束了,后面的事穆林虽然没写,流风却已经都知道了。

龙杀了那十八个灵将,要穆林给他解释,想来穆林先杀了自己的挚友,又受误导错杀了龙的爱人,最终心灰意冷,于是自刎以谢天下。

现在看来这件事竟然是缪斯的挑拨,事情的真相连龙都不清楚。

回想信中所提的诸多大事,流风心中感慨万千。

相对于时间来说,人类真是渺小的可怜,无论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会被掩埋在历史之中,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切都化为尘土,人们所知道的只不过是一些片段的侧面而已。

就拿穆林来说吧,如此一个胸怀坦荡的英雄人物,竟被历史评价为手段狠辣的统治者,若是没读过这封信,又有谁能知道,穆林才是个真正能顶天立地的人物呢?

读完这封信,梅林心中也是思潮澎湃,脸上现出尊敬之意。

不过等他看见还有一封信时才记起,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抓紧时间弄明白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两人又翻开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穆铁岩写的,上面记载了流风想要知道的一切。

第九章第二封信

在原天的民间,很少有人知道十三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对他们来说,那一年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实在要说有什么事会值得一提,那便是城主死了老婆。

可事实是,大多数有背景的人都知道,十三年前确实发生了点什么。因为在那一年,不只城主死了老婆,城主的好朋友也死了老婆,这还不止,听说还有一个跟城主很要好的将军也死了。

当然,这些都没什么奇怪的,唯一值得推敲的是,他们是在同一天死去的。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当流风展开第二封信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十八年前,穆铁岩在继承城主之位的同时,也继承了祖先留下的遗物,其中就有上一封穆林的亲笔信。那个时候穆铁岩还年轻,在看了信后不禁对天戈山心生向往,于是他带着华雷和瓦林一起上了天戈山。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禁制到达顶峰,按照穆林书信里的形容,他们找到了那处宏伟的宫殿。只可惜,他们没有穆林和炎的能力,无法进入那宫殿。

辗转数日,他们用尽了办法,始终找不到入口,筋疲力竭之下,三人就靠着那高大的墙角睡着了,没想到穆铁岩竟因此作了一个怪梦。

梦中,穆铁岩坐在一个美丽的湖边,在他旁边,一个白衣男子并排坐着,脸上一副愤怒的神情。在离他不远处,一个美丽的女子无聊地拨弄着水花,而那女子身后又有一个穿红衣的人远远地站着。

突然间,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从湖面上升了出来,慢慢地向那白衣男子靠近,可是湖边的三人都没有发觉,穆铁岩想张嘴去喊却又发不出声音,等到那白衣男子突然惊醒的时候,那黑雾已经悄无声息地把他笼罩在内。

不知不觉间,黑雾渗进了那白衣男子的体内,慢慢地,那男子的一身白衣变成了黑色,当他抬起头时,却见脸上已经戴上了一个狰狞的面具。

转眼间,那三人突然消失在湖边,只剩穆铁岩一个人,然后一个人影踉跄着从远方跑来。在那人影身后,一个身穿黑袍戴着面具的人紧紧地追赶着,到了近处穆铁岩才看清,那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幼小的女孩。

蓦地红光闪过,他的妻子凭空消失,只剩一个女孩坐在空旷的大地上哭泣。

恍然间,那面具人突然来到了穆铁岩面前,还没等穆铁岩反应过来,一把利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他仔细看时,却见持刀的是一个长发少年。

穆铁岩感觉鲜血不断地流出,慢慢地把天空染红,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雕零,地面上浮现出无数残肢断臂,而他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具尸体。

蓦然间,无数的影像在虚空中浮现,有那持刀的少年,有美丽的少女,冒着浓烟的机器,骑着猛兽的巨人……

远方,无数野兽海潮般地扑来,淹没大地,遮住天空,那数道人影瞬间被盖了下去……

片刻之后,无数闪亮红光从地面无数的尸体中冲了出来,它们化成一颗颗泛着血色的明星,冲破满天的血色云彩,悬挂在无边的夜空之中。

这是一个极为古怪的梦,本来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可向身边两人谈起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两人也作了一个同样的梦。

三人迷惑不解,于是认为这是个不祥之兆,当下他们在天戈山顶发誓,三人同进退、共存亡,若有磨难,三人愿意共同担当。

下了天戈山后,三人一开始心中还有些不安,可过了些日子一切都太平无事,于是他们就把这事淡忘了。

焚的父亲那时还是穆铁岩的好友,他一直在外统领军队,而他的妻子则住在穆家。本来一切都很平静,穆铁岩有个好妻子,有个可爱的女儿,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是突然有一天,焚的父亲带着一个人从外面赶了回来,穆铁岩一眼就认出那个脸戴面具、身着黑袍的人,是他梦中出现过的那个人影。

那一刻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从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焚的父亲不知听人说了些什么,口口声声说要为祖先讨回公道,他逼着穆铁岩跟他进行一场生死斗,穆铁岩避无可避,最终只好答应。

在决斗场上,穆铁岩收手不及,错手杀了焚的父亲。当时那面具人想趁机出手杀掉穆铁岩,却不料金森突然出现阻止了那面具人。直到那时穆铁岩才知道,那面具人就是七贤者中的神使缪斯。

缪斯并没有因此而罢休,他离开决斗场后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得知穆铁岩的妻子在瓦林家作客,于是他闯进瓦林家,瓦林的妻子想护着自己的闺中密友,结果被缪斯一掌打死。

最终缪斯抓了穆铁岩的妻子逼他与风都开战,穆铁岩深知原天国力不比风都,不敢答应,于是缪斯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妻子杀了。

穆铁岩对妻子的感情非常深,经过这事之后,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段期间内,缪斯的袭击一直没有间断,穆铁岩想起在天戈山上的怪梦,心中越想越惊,于是四处询问,最终他找到了龙。

那一次,龙第一次对自己的兄弟出手,他赶走了缪斯,从此缪斯的行事低调了起来。

龙不但是武学大师还是相学大师,穆铁岩把过往的一切讲了一遍,龙听完后告诉他,他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叫做“血之征兆”,那代表了一种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

他还告诉穆铁岩,缪斯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七贤者中的神使了。

后来穆铁岩为了证实龙所说的话,再次派华雷去天戈山,他相信,如果龙所说的全部属实,那么在天戈山上,华雷应该能够找到答案。

华雷这一去就是两年,穆铁岩好不容易等到他从天戈山上下来,却不料他竟在途中遇刺。

调查之后穆铁岩发现,这事虽然是四暗天做的,可背后却始终有缪斯的影子。四暗天之所以知道华雷的行踪和动向,都是因为缪斯的关系。

华雷在民间威望甚高,他遇刺后,群情激愤,再加上有些人刻意煽动,一时间全国上下主战情绪高涨,于是穆铁岩迫不得已只好向风都宣战。到这时他已经明白,其实这些又是缪斯在幕后操纵,缪斯终于如愿地挑起了战争。

再后来,穆铁岩把军权交给扎姆卡,不料没多久就发现扎姆卡是缪斯的人。穆铁岩无奈之下设计了一个圈套,引扎姆卡叛乱,想趁机引缪斯出来,在议事堂一举炸死他。

可惜,缪斯并不上当,只是暗中控制了流风,让他替自己完成阴谋。

议事堂里,穆铁岩刻意留下妖兽之心,是为了让四暗天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乖乖离去,在他看来,四暗天只不过是被缪斯利用的棋子。

流风想毁掉妖兽之心的动作,是缪斯授意的,他知道四暗天得了妖兽之心一定会离开,那样他的阴谋实行时就会少了几个有用的棋子,于是他才控制流风想毁掉妖兽之心。

不过事实上那些妖兽之心并没有毁掉,反是莫名其妙地被吸进了流风体内,这事除了夜以外没其他人知道。

不在议事堂,所以议事堂炸了也白炸,龙的出现救出了困在里面的一干人,这倒也合了穆铁岩的心意。

到后来,穆铁岩又发现烈居然也与缪斯有着某种联系,当下他细细思索,回想以前种种,竟然得出缪斯的目的是要灭掉原天的结论。

这一次他又找到了龙,龙给了他一个更明确的答案。龙说,血之征兆出现,妖兽必将再次席卷大陆,原天的灭亡必然使得人类的势力更加孤单。

其实这就是缪斯的目的,他想毁掉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人类世界。

按照龙的说法,自从万多年前的远古战争以来,妖族的近千种族已十灭其七,当时人类与妖族之间那场旷日持久的争斗,不但使人类走进恐怖的黑暗时代,更使妖族差一点便消失在大陆上。

所以,一直以来妖族都视人类为大敌,他们避世而居从不涉足人类世界。

可是最近几百年里,所有的妖族都似乎有了异动,在妖族的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出现,在那神秘力量的推动下,妖族已经蠢蠢欲动,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席卷大陆,继续那远古时代未完的战争。

回想起四百年前妖兽袭击人类军队的历史,龙告诉穆铁岩,其实妖兽的异动本该在四百多年前就发生的,只是那时妖族中出了个奇女子,她靠着自己的才智遏止了事态的继续发展。可惜那女子在后来的一场意外中身亡,不久之后,妖族的异动又慢慢地开始了。

信中这一段秘史除了龙以外再没其他人知道,因为在当年与妖族的谈判中,只有龙能够与三圣王以及妖族交流,所以他能得知这一切。

那女子便是后来被穆林所派的灵将刺杀的那个,因为她的死,妖族内的异动又开始变得剧烈起来。

龙若就是那女子的后代,妖族中的某个势力忌惮当年那女子,怕龙若将来长大后成为另一个阻碍,所以一直对她加以迫害。后来龙若逃到人类世界中,这才遇到了流风。

血之征兆暗示的就是人类的这一次大劫,按龙的解释看来,人类世界其实可以算得上危急万分了。如果原天和风都开战,两方无论谁胜谁负,最终都会元气大伤,原本就衰弱得不成样子的人类世界的力量,就会更单薄,大劫来临时,人类恐怕难逃灭顶之灾。

穆铁岩终于明白了,缪斯是想藉风都之力灭掉原天,之后风都势单,妖兽袭来之时便无力抵挡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他便开始秘密联系风都大总统,最终他们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在与原天大总统的协议里,穆铁岩答应以原天投降的形式结束战争,但是做为交换条件,风都必须保有原天的一定独立的地位,同时不能解散军队。

这是穆铁岩所能想到的要保存原天力量的唯一方法,他知道,再打下去,最终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开心的人只是缪斯。

后来格兰堡会战中,原天取得大捷,之后又接连胜利,于是穆铁岩假意召开盛大庆典,其实是在暗中筹备停战的事。他想藉连胜的机会跟风都谈判。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缪斯猜到了他的意图,并且又一次来到原天城。

穆铁岩知道,再这样下去局面早晚会变得无法控制,他被缪斯逼的实在无路可走,于是跟瓦林约定,他要以自己的死换取求和的机会。

按穆铁岩的推算,缪斯得偿所愿地杀了他以后,一定会以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而瓦林则可以趁着混乱在暗中继续完成与风都之间的协议。这样一来,终究能免掉两败俱伤的下场,原天还能保有一定的力量,至少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看完这信,流风与梅林默然不语。

想不到十几年来穆铁岩与缪斯斗智斗勇,到头来却始终难逃一死,这正应了他的那个梦。原来穆铁岩多年的苦心策画,其实只是为了保存原天的有生力量。

流风又向梅林问起血之征兆的由来,梅林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他:“血之征兆是乱世的征兆,是黑暗时代开始的象征。”

在历史上,每一个时代覆灭之后,都会有一段极为黑暗、极为混乱的年代,在那个时代里,一切旧的秩序被毁灭,新的传说在混乱中诞生,旧的文明无法传承下去,新的文明也无法孕育,那是一个把一切重归原始的、漫长而充满血腥的年代。所以,历史上把这种时代统称为“黑暗时代”。

据传说,历史上最恐怖的一次黑暗时代,是在远古战争之后。当人类与妖族大战千年以后,一个极为混乱的时代便降临了。

在那个时代里,人们的最高追求就是活下去,可是当时最难的也就是活下去。

在那个时代里,一切文明都不被承认,只有强者与武力才是至高无上的,人们就像疯狂了一样,不知疲倦地战争,无休无止地争斗,为了生存而斗争,因为斗争而生存。那是个无法形容的恐怖时代,人们永远地活在鲜血和黑暗笼罩着的大地上,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流风到此完全地明白了穆铁岩的想法。

因为有了龙的证实,穆铁岩确定大难将临,于是抱着舍身求全的想法,想为人类保存一分力量,去与那将要来临的恐怖时代抗争。

流风心中再次升起敬意。

穆家中人高瞻远瞩,其目光深远一般人无法领会,两代穆家人都是出众的领袖,只可惜,在世人眼中他们并不算好人,因为有太多人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些什么。

真正的英雄在没没无闻中死去,千百年以后,将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或许这并不值得悲哀,真正的悲哀是,那些空负盛名的人却在暗地里做着些穷凶极恶的事。

不知从何时起,缪斯开始了以推动原天走向灭亡为目的各种行动,他用尽种种方法去挑起战争与内乱,只是想让原天尽快地灭亡。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这样。

与传说中那个充满了仁慈光辉的神使缪斯相比,眼前这个只能说是邪恶的化身,为炎报仇之类的说法都是假的,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挑起人类之间的争斗,斗的越惨,他越开心,借风都之手来灭掉原天才是他的目的。

或许这还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消灭原天后,风都难以独力抗拒黑暗时代的来临,抗拒不了就只有毁灭,一切归于毁灭,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回想起瓦林与他的对话,流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瓦林早就跟穆铁岩之间有了协定,他知道与风都打下去必败无疑,所以才尽力求和,可是缪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开始的时候他杀穆铁岩是想引起混乱,使原天形成败局,可败局已定时,他又不愿让原天与风都之间谈和,反而一力催促瓦林与风都决战,这是因为他想让原天彻底地毁灭。

瓦林所做的只是继续穆铁岩未完的事,可是偷听的这些人当中,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以为瓦林要出卖原天,于是自己把符印送给了穆雪……

流风想到这里心头一寒,他想到穆雪拿到这符印,一定会去格兰堡收取邓达的兵权,如果被她成功了,她一定会利用和谈的机会,给风都军队以沉痛打击,如果那样的事发生了,那么穆铁岩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再回想起当时参加会谈的那个生化人所说的事,风都国内也正在面临着一场风暴的来临,只要稍微出现一点异动,风都国内的形势也将混乱起来,到时候所有的协议都将化为空谈,原天与风都之间联合的道路将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流风深吸了一口冷气,他从没想到,这中间居然包含着这么多的曲折。抬眼看梅林时,却见他刚好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

突然梅林气急败坏地喝道:“傻小子,快去追啊!把那小丫头追回来,或许一切还能挽回!”

流风猛然惊醒,的确,眼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把穆雪追回来。或者说,只要在穆雪发动袭击之前找到她,这一切还有可能挽回。

流风也不再与梅林多说什么,他直接召出灵兽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格兰要塞。

这是他第一次在心底期望,穆雪要做的事千万不要成功……

记得有一次跟穆雪闲聊时,穆雪曾经说过:“阿风,将来我要做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喔,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会能成功的。”

“嗯,我保证……可是,如果那事是你不该做的呢?”

“那……那你就阻止我吧?噢,对了,还要在心里期望我不要马上成功,这样你才有足够的时间阻止我呀。”

阿雪,等着我,我来了……

如今的流风在龙的指导下,经过了有步骤的修炼,在武道上已经小有所成,灵兽裘蒂姆也因此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只见一道艳红的光芒如闪电般地在天空中划过,只在身后拖后一道长长的红色轨迹,在那轨迹背后,天边处开始泛起了一抹灰白。

新的一天到来了。

第十章历史转折点

流风动身追赶的前一个夜晚,无月。

泛着红光的明星一闪一闪地点缀着夜空,用微弱的光芒照耀着连夜赶路的穆雪。在她身后,包括拿丹在内的十个灵将紧紧地跟着,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格兰要塞。

符印其实只是一个象征,每次调兵时,主帅不可能总是亲自带着印跑来跑去给人看。其实那符印只是在任命司令官的时候,由城主授与的一种信物。

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没人知道瓦林的符印已经丢失的话,他还是司令官,他的命令还是有效的,穆雪怕的就是这一点。

穆铁岩被刺杀后,前方战事再次展开,在枫千华的率领下,风都军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再一次把战线推到了格兰要塞前。

如今,风都军正以两倍于原天守军的兵力,横阵在格兰要塞之后,所以说,如果格兰要塞的司令官邓达接到了瓦林的命令,他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把整个雄关献给枫千华。

穆雪现在赌的是瓦林不会在午夜时分下命令,她还要赌,风都军不敢在夜晚进驻格兰要塞。

星夜兼程让穆雪感到异常的疲惫,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心中有结,胸中一直有一股抑郁之气,所以最近她的身体并不好。时间的紧迫使她备感压力,可是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却不是远在前方的格兰要塞,而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原天城中的流风。

一直以来,她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处理与流风之间的关系,死的是自己的父亲,凶手是自己的恋人,要怎么样面对这个恋人?这道题实在太难。

她想恨流风,可无论怎样都恨不起来,她所感到的只是伤心。

其实她比金天更相信流风的为人,她相信流风可以为了自己做任何事,同样的,她也相信不论有什么样的原因,流风都不会杀自己的父亲。

可事实就是事实,她也知道背后一定有其他原由,可是她找不出,找不出这理由,就没有原谅流风的理由。

潜入瓦林的家,在那里偷听到瓦林的密谈后,在那个书房里,曾经有一刻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流风在盯着她,目光里有怜惜、有不舍,还有温柔。她以为那是错觉,可等到梅林把印送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时候流风真的在看着她。

她很理解流风的处境,在那个时候出来相见实在是不合适,可是她虽然明白这道理,感情却似乎始终转不过这个弯来。

其实她很想流风,她想看一眼流风,可惜没人能明白她,包括流风。

其实这不怪流风,女孩的心思总是难以理解的。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白的时候,清晨的露水沾湿了穆雪的衣衫。穆雪对流风的思念越来越沉重。

清晨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可是对于一个彻夜未眠的人来说,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刻。可是当格兰要塞那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穆雪却不得不振奋精神,去面对将要来临的挑战。

这一刻,穆雪异常怀念流风的怀抱,她希望自己能够偎在流风怀里,让他跟自己一起去面对难关。

突然之间她心中想起了跟流风说过的那段话:“阿风,将来我要做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喔,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会能成功的。”

“嗯,我保证……可是,如果那事是你不该做的呢?”

“那……那你就阻止我吧?噢,对了,还要在心里期望我不要马上成功,这样你才有足够的时间阻止我呀。”

阿风,保佑我成功吧!

清晨曙光若隐若现地在天边浮动着,那一刻穆雪期冀着流风的保佑。

她并不知道,在同一时刻,流风正乘着灵兽冲天而起,并风风火火地追了过来。那一刻,流风心中所想的是:阿雪,不要成功!

远方响亮的警笛蓦地从由要塞内响起,要塞中已经发现了穆雪一行人,一时间整个要塞仿佛都在这笛声中苏醒。

在战争期间,没有司令官的允许,未经批准的战斗单位是不能进入战场第一线的,所以穆雪等人远远地就落下地面,等待要塞来人交涉。

隐约间,要塞中无数的人影争相奔跑,他们在寻找自己的岗位,大批的士兵奔出军营,他们手持武器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战斗。在之前那漫长的战争岁月里,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要随时握着武器,准备着去冲锋陷阵的生活。

看到这种情况后,穆雪心中稍安,要塞中的这种反应说明了要塞还没有接到命令,他们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没过多久,格兰要塞的司令官邓达就亲自出来把穆雪迎进了城去。

一直以来,原天的惯例都是由穆家的人继承城主之位,在历史上,女城主也有过先例,眼前原天的局势虽然混乱,可穆雪的身分却是众所周知的,所以邓达不敢怠慢。

进入城内之后,众人纷纷落坐,穆雪跟邓达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不着边际地询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现在的战局如何,物资是否紧缺,作战计画是否明确等等,邓达不敢怠慢,都一一地回答了,只是他脸上总有一抹奇怪的神色。

穆雪看在眼中,心中已经明了了几分。她突然话题一转,问道:“邓达将军,你认为身为一个军人,他最该做的是什么?”

邓达一楞,马上答道:“当然是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穆雪马上又问:“可是如果有人命令你放弃抵抗,把国家主权送给敌人,你会怎么办?”邓达脸色一变,没有马上回答。穆雪见状,心头已经一片明镜。她突然拿出那块符印在邓达眼前一晃,问道:“邓达将军认得这个吗?”邓达见到那印脸色再变,依旧没有回答。“不认识吗?那我来告诉你,这是四百多年前穆家先祖铸的符印,它代表了原天军队的最高统帅权。四百四十六年前,无数原天勇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一片自由的天空,所以,这符印还代表了原天历代为国家战死的勇士。

“在这符印的号召下,我们原天的士兵把生死荣辱抛在脑后,只是为了保全我原天的万里河山,邓达将军,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邓达额头上已经见了冷汗。

“做为一个军人,如果他不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他就不是称职的军人,若是他弃国家的安全于不顾,只是听命执行一些丧权辱国的命令,那他就不配做一个军人……邓达将军,请你告诉我,你认为军人最该做的是什么?”穆雪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邓达双眼一阵闪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突然,他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猛地把头高高地昂起,同时向穆雪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他用最洪亮的声音答道:“抵御外敌,保家卫国!”

穆雪深深地看了邓达一眼,只见他眼中一片清明。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缓缓舒了一口气,一时间,深深的疲倦感再次袭来。

“谢谢你!邓达将军!”

其实从邓达反应看来,他一定已经先行接到了瓦林的命令,穆雪等人可以说是来晚了一步。

只是由于穆雪身分特殊,邓达又不知她突然到来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等到穆雪拿出了符印时,身为官场老手的邓达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他知道,眼前这个大小姐与那个司令官并不是一路的。

穆雪这也算是兵行险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邓达不服从她的命令,眼下马上就是个兵变的局面。可穆雪赌的是邓达本身的意愿。

他在原天声望甚高,在军方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穆雪才说出了那许多慷慨激昂的话,暗示他最该做的不是听从瓦林的命令,而且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

果然,在之后的时间里,邓达告诉穆雪,瓦林早在穆雪刚刚从原天城出发的时候,就发出了这命令。邓达身为格兰要塞的司令官,他深知这里的重要性,只要这里的大门一开,整个原天都必然落入风都的手中,所以他心中也在犹豫。

如果穆雪不来,他会觉得瓦林的这个命令,是整个原天高层之中达成的共识,犹豫一段时间后,他还是会执行瓦林的命令,可穆雪的到来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在他心中,这个格兰要塞已经相当于他的家了,他在这里驻守了几十年,心中实在不希望就这样把它拱手让人。邓达一生作风强硬,以身为军人为荣,他实在不想在自己的军人生涯里添上一抹污痕。

由于争取到了邓达的合作态度,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趁着这个机会给风都军队以沉重的打击,这就是穆雪的全盘计画。

于是,在邓达的解说下,穆雪和拿丹跟这个守城大将研究出了一个具体的方案。

其实时间和方式,瓦林早就跟风都方面研究好了的,穆雪等人要做的只是利用其中漏洞,打风都一个措手不及。

当一切都联系妥当之后,瓦林与风都方面的约定开始正式执行了。

这个过程很简单,那就是原天守军撤出格兰要塞,由风都军队接管要塞的控制权。

正午时分,格兰堡按照约定准时地打开了城门,邓达率先从城内走了出来,他象征性地扔掉手中的武器,这一动作代表了这个和平接收仪式的正式开始。

城内战略要点的士兵们纷纷走出城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接下来,大队大队的士兵排着方阵从城中走出,排列在要塞的前方,他们手中也都没有任何武器。

枫千华在风都军队后方的指挥车上观看着这历史性的一幕,她心中也有诸多的感慨。

对立了四百多年的国家,就这样把大门敞开了,这就等于这个国家已经名存实亡了。没想到长达四百多年的对立就这样结束了,那一刻她真的有些弄不明白,这些年的战争与对立到底有何意义。

她深知手下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厌恶这场战争了,她相信原天的士兵也是一样的心情,所以她心中还是高兴的成分多一点--至少,战争快要结束了,这是许多人心里一直期望着的。

当原天的军队全部列阵在外,敞开的大门里再没任何士兵走出的时候,枫千华传出了命令,一队风都的士兵迅速脱离了风都军队的阵营开进城内。他们迅速地占领了城内所有的战略位置,这才向外发出信息,确认一切平安。

城外的风都军队发出一声欢呼,在这样的情形下取得眼前这座难以攻破的要塞,士兵们心中万分高兴,他们知道,胜利就在眼前,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回家跟亲人相聚了。

枫千华紧张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随着大部队的前进,她的指挥车开始缓缓地向城内进发。

前一刻她心中还有着戒备,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到暗算,会让自己的军队受到很大打击,可当她看到城内传来的确认信号时,她的戒心慢慢地消失了。

不过这不代表她完全地放心,因为她心中始终有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感觉向她传递着什么信息,可是一时又抓不住重点。

在经过邓达身边的时候,枫千华向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将军挥手致意。

这老将军在格兰要塞处进退有据的防守,使得她久攻不下,枫千华心中对他存着敬意。

目光一瞥间,枫千华突然看见邓达身后站着一个极美的少女,那女孩没拿武器,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她心头怔楞,觉得自己仿佛见过这女孩,她努力地回忆着……

枫千华看着穆雪的时候,穆雪也在回望着她。那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可她那一身举重若轻的气势,那举手投足间的自信,无一不说明了她的身分。

就是这个女子,在她的率领下,风都的军队战无不克,若不是有格兰要塞的抵挡,恐怕她的军队早就打到原天城下了。

那一刻,穆雪眼中的目标,只剩下那个站在指挥车上,频频向士兵们挥手示意的女元帅。

枫千华还在回忆着,最近国内党派之争闹的厉害,害得她不得不分出心思去顾全国内形势,几天下来,她已经觉得乏累了,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想起穆雪的身分。

不过,枫千华的脑筋终究只是停顿了那么少许的片刻而已,最终她还是记起了穆雪的身分。这女孩是原天前任城主的女儿,军方的资料库里留存着她的档案。

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响起了警讯。

根据大总统给的情报,原天城内的局势混乱,各大势力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而穆雪由于不知道前城主穆铁岩与风都之间的协定,所以本身也是主战派的代表。

枫千华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大总统精心安排的和平接收,居然会有问题。她刚要发出命令时,穆雪和邓达已经先一步发出了信号,一场伏击战就此展开了。

大批大批的原天士兵,从两侧扑向正待进城的风都军队。

由于距离过近,风都士兵只来得及进行一次射击,之后便让原天的战士欺到了身前,原天士兵的近身战斗技巧绝对要高于风都士兵,这一点是任何人都必须承认的。眼看着风都士兵一触即乱,枫千华不禁暗暗赞叹,这次伏击的火候掌握的非常好。

此刻,风都的大部分军队都还在本阵之中,只有一小半的军队从中离开,排着整齐的方阵准备进城。

原天的士兵早在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排好了队伍,此刻他们阵列后方的战士如猛虎般地扑上来,前方的阵列却井然有序地拿出暗藏的刀剑和折迭盾,抵住了风都来援的士兵。

在一般情况下,原天的这种手段是不能奏效的,因为他们军队的数量远少于风都,贸然切进敌人的队伍中反而会两面受敌。

可此时的情况是,格兰堡的城门虽然宽大,却不能容纳整个方阵的士兵,于是风都军队在入城时便排成了长列,此刻的原天部队只要用一小部分部队,就可以在前后两面把大股的敌人箝制住,这样风都反而显不出数量的优势。

这场袭击发动得太快,等到枫千华及时调动军队时,风都前方的阵形已经被冲乱了。她正纳闷那些占领了战略地点的风都士兵为什么不发动火力支援时,那边传来了报告,一切城防武器都不能使用。枫千华心中暗赞,这招果然够毒。

在穆雪等人的计画中,这是关键的一招。

破坏城防武器,然后放手让敌人去接管,这样既能使敌人放心大胆地进城,又能在袭击突然发动时,得到一个有利的缓冲时间。

想想也知道,当那些风都士兵想开动武器时却发现它们不管用,一定会手忙脚乱地检查问题,等他们检查出武器早就被破坏了的时候,原天已经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派人去争夺这些战略点了。

当士兵们短兵相接之际,穆雪已经带着所率的几个灵将直接扑向枫千华。不料枫千华身边人影连闪,几个生化人从车内跳了出来。原来枫千华地位尊贵,军方怕她有危险,特地安排了随身护驾的生化人战士。

生化人对战灵将,双方一时难分胜负,可是在周围,风都战士却显出了劣势。

短兵相接之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风都方面擅长的长程武器,完全派不上用场,被隔在后面的风都军队顾忌枫千华的安危,不敢发动太强的火力。

浓重的黑烟在城里城外升了起来,战争越来越趋于残酷,渐渐地,巨大的轰鸣声一波接一波地响了起来,这代表这场乱战进行到了高潮。

此刻,刚好从远处赶来的流风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知道,自己来晚了,原天的命运已经不再按照穆铁岩的安排行走了,它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无法后退的道路上来。

似乎是心有感应,远离战场千里以外的各个角落里,许多人都抬起头来向这边张望着。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里,许多人都关注着这里,当战斗无法避免地打响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了历史的走向。

高山之颠,满头大汗地练着功的山呐呐地问道:“师父,你在看什么?”

巴图眼望远方说道:“看战争!看一个国家的灭亡!”

山看着巴图的侧脸,却发觉在那一刻,巴图脸上那道疤竟然更加狰狞了。

平静院落里,一只浑身雪白长毛的灵兽,叼着一枝古怪的药草落在了纳兰飞月面前,纳兰飞月伸手取出它口中的药草,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道:“看到了吗?那是一场最后的辉煌……”

那灵兽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如果流风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出,纳兰飞月身旁所立的居然是夜的灵兽。

龙高高地站在祈愿塔上,他望着格兰要塞的方向,喃喃自语着:“快要结束了……”狂风舞动,龙的身躯越发显得瘦弱了,仿佛下一刻就将被那狂风卷起,吹送到无穷远的世界。

金森再次从沉睡中醒来,他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院落中的风在呜咽声中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肉体的灵魂,他慈祥地看了一眼睡在他旁边的金天,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声道:“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在风都城内,身着军服的血腥将军罗姆哈哈大笑:“胡恩,你的位子不保了!哈哈哈,不久的将来,整个风都将在我脚下呻吟,原天也将成为我的一道美食,我开创辉煌帝国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格兰要塞城下,风都与原天的第二次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从兵力与激烈程度来看,这次会战远不如第一次,没有终极部队的参加,没有宏大的场面,更没有惊心动魄的悬念,可是深知内幕的人都知道,若是上次的会战算得上一次战争的转折点的话,这一次会战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

冰川大陆上两大人类势力在对立了四百年之后,终于生出了新的变化。

第十一章脱轨的命运

流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来晚了。一时间他也说不清心中是失落还是惋惜。远远地望着那片混乱的战场,流风心有不甘,他还想做些什么。至少要努力去挽救一点什么。流风心中这样想着。远远的,他看到穆雪领着一众灵将,正在围攻一个由数个生化人保护着的指挥若定的女将军,他马上就明白了那个女将军是什么人。传说中的枫千华吗?不能让风都与原天之间的仇恨越结越深,一定要阻止他们。

下一刻,流风已经夹着万钧之势冲进了包围圈。

在场众灵将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亮丽的火光便出现在他们身前,炽热的火光下,众人下意识地躲闪,不知不觉间给流风让出了一个空隙。

流风乘着这机会,把手中银白的长枪向外一圈,一道凌厉的光芒阻住了灵将们的后续攻势,接着一把抓起那女将军,朝着风都阵中飞去。

这时穆雪已经认出了流风,她心情一阵激荡,想要出声叫住流风,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只能呆呆地望着流风揽着那枫千华离去。

就在这时,流风回过头来,远远地望了穆雪一眼,他只见穆雪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和失望,心中不禁一痛。

风都的阵地上,士兵们远远地只看见一道艳红的火光铺天盖地压来,还以为这是原天方面的什么新式武器,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大都慌乱地扔下武器四散逃命。

流风心中暗笑,枫千华却暗骂士兵们太没出息,不过她却也对这年轻的灵将相当好奇,眼前这人的实力,显然比刚才围攻她的那几个灵将高出了不少,只不知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流风却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裘蒂姆气势骇人地飞过来,周围的士兵都逃了个精光,倒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落地之后,流风揽着枫千华的腰把她轻轻地放下地面,接着轻拍裘蒂姆的背羽,裘蒂姆会意,戛然长鸣之中再次冲天而起,背负着流风返回去寻找穆雪。

“喂!你为什么要救我?”

远远地听见了枫千华的叫喊,流风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做回答,此时他心里只是想着找到穆雪,向她解释一切的经过。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至极的吸力突然从下方传来,流风和身下灵兽受那吸力影响,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

快要落地时,流风突然执起长枪猛地向地上一戳,轰的一声,地面上现出一个大坑,流风终于借力把下坠之势改成横掠。

等到裘蒂姆稳住身形折回来时,流风才看清,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面具的人正负手而立。

“缪斯?”流风心中一惊。

自从知道了缪斯过往的种种行径之后,流风心中不知不觉地,就把他看成了最大的敌人,只是流风之前曾经几次被他的精神控制,所以一见之下,心中竟然有一丝害怕。

缪斯冷森森地打量着流风,缓缓说道:“真看不出来,你的功夫又进步了许多。能够屡次摆脱我的控制,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提升到这种境界,我是不是该现在就除掉你以绝后患呢?”

说着话,又瞥了流风手中的银枪一眼说道:“原来龙连这宝贝也给了你,嘿嘿……”说完,缪斯身上散发出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慢慢地把流风笼罩在当中。

流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伴着可怕的压迫力迎面压来,一时间,手竟然微微发起抖来。

突然间,裘蒂姆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小心点,这是妖气,这人有古怪!”

流风又吃了一惊。

妖气是高阶妖族特有的气息,灵兽一般都属于高阶妖族,只是他们的能量来源于灵将,所以身上的妖气很淡,真的高阶妖族散发的妖气跟人所散发出来的能量,是一个性质的。可是一个“人”身上居然能够散发出如此沉重的妖气,这该怎么解释呢?

看着缪斯缓缓欺来,流风不敢再分神细想了,他双手挺枪,凝聚气势,准备迎接缪斯的攻击。

猛然间,流风只觉得眼前一花,缪斯竟然一瞬间到了身前,他那久不见光的苍白手掌毫无花巧地向流风划来。

缪斯欺近的太快,以至于流风蓄积的气势完全没有了用处。眼见这一掌去势轻巧却含着古怪,流风与灵兽心意相通,身形迅速腾空闪避。

只听身后“嗤”的一声细响,距流风十多米远处的一块巨石竟然被割成两半。

流风心中骇然,手中银枪凌空下刺,阻止他再继续出掌。

缪斯不慌不忙地伸指一点,指尖一分不差地撞上枪尖。

流风只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反撞了回来,当下枪势一转,改刺为扫,不但化去了袭来的力量,反而更增强了攻击的力度。

缪斯“咦”了一声,脚下轻轻一退,就避开了流风的枪势。

“嗯,看来是得了龙的真传了。本来还舍不得杀你的……”

缪斯绿幽幽的双眼慢慢地亮了起来,脑后的头发凌空乱舞,浓重的杀机在战场的边缘上弥漫。

流风缓缓地向后退着,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缪斯的对手,可是此刻被缪斯的气息锁住,想逃都难。

终于,缪斯出手了,那一瞬间流风突然发觉,在缪斯背后似乎有一团如雾如烟的黑影。

这黑影似曾相识,事后流风才想起,很久以前,原天边境以北,天戈山脚下的那片密林里,与龙若相遇的那一次,他曾经见过这种黑雾。他还记得老树妖曾经说过,那是一种高级妖兽的意识体。

流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缪斯的动作,只见他五指齐张之下,几道黑色雾影从体内透出,那雾影随着他的手势上下舞动之际,地面上时不时现出深深的划痕。

流风心中暗叹,难道自己竟然要死在这里吗?就在这时,无数道流光漫天射来,其中绝大部分竟然是以缪斯为目标。缪斯也被这突然的攻击弄的一头雾水,等他挥袖弹开攻击时,流风已经趁这机会逃出了他的攻击范围。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渐渐飞远的流风,突然向身后说了一句:“烈,一定要除掉他!”

缪斯突然受到攻击,流风趁机逃脱,飞离之时他不忘回头看一眼,只见风都的阵中,枫千华正指挥着一批狙击手移动位置,她见流风望来便朝他挥手示意。

原来枫千华见流风没飞多远就坠了下来,之后又跟一个黑影打了起来,于是她便调集了数十个神枪手,远远地对着缪斯攻击。她并不知道,要不是她的帮忙,流风可能就逃不出去了。

流风心中感激,可此刻他心中一直挂记着穆雪,所以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飞向格兰堡。

还离的很远,他就看见穆雪正站在格兰要塞的城楼上听拿丹说着什么,流风只一眼就看到了她,在人群之中,穆雪永远是那样的出众。

流风心中欢欣不已,只要向她解释了一切,他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不论未来的原天命运如何,只要他能跟穆雪在一起,那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此刻,流风眼里只有穆雪一人,他并没看见,当他落在穆雪身边时,周围的众人明显露出了更浓重的敌意。

“阿雪……”

流风刚刚唤出穆雪的名字,还没跳下灵兽便觉得胸口处一阵疼痛,低头看去,却发现一把雪亮的利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流风不可置信地看着穆雪,看着她含着泪的眼睛,看着她颤抖着的手,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晶莹的泪水从穆雪雪白的脸颊上滑落,她颤着声音说道:“阿风,为什么?你杀我父亲还不够吗?为什么连瓦林叔叔也要杀?为什么啊?!”

原来就在刚才,穆雪接到消息,在原天城内,瓦林被发现死于暗室之中。穆雪马上就想起了流风,她认为是流风为了取印而跟瓦林发生冲突,进而杀了他。

流风脑中一片麻木,此刻他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我……阿雪,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吗?”流风晃了晃头,竭力阻止晕眩的感觉继续蔓延。

他迟缓而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想要递给穆雪时,手却再也拿捏不住。那信打着转自空中飘扬跌落,直落到城墙下面去了。

流风心头一阵绝望,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心如死灰。当一个人心中最后的那抹希望之光,被毫不留情的扑灭时,随之而来的是完全的绝望。

他心中最期望的是能够跟穆雪解释一切,可是那满心的期望,都随着那深深的一剑灰飞烟灭。能够解释一切的一封信也丢掉了,他跟穆雪之间打上了死结,那把剑上就像带了一个可怕咒语一样,把他和穆雪之间的关系完全斩断,并且还在上面盖上“无期徒刑”的字样。

流风和穆雪静静地立在城头,连结两人的是一把沾着鲜血的利剑。

围在旁边的灵将们没有冲上前来,不知为什么,他们觉得在那两人身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它把两人与这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对他们来说,硝烟战火已经不重要了,震天的厮杀声似乎根本无法传入他们的耳中,对他们来说,天地之间只有眼中的一个人,可惜,那人的距离太远,伸手无法触及,嘶声呐喊也无法到达,他们之间同样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任谁都无法跨越。

穆雪怔怔地看着流风,在鲜血崩溅的那一刻,一个多月以来所积压下来的眼泪,全都涌了上来,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从小到大一直没有,这是第一次。

晶莹的泪珠被城墙上爆炸的风吹得四散飞扬,打湿了流风的脸、衣襟、还有猎猎而舞的长发。

那一刻她记起了以往与流风相处的点点滴滴,流风默默的关怀,温柔的眼神,无言的承诺。

流风或许并不是最出众的一个,可他却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替代的一个。

穆雪看着流风眼中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突然之间穆雪心底涌起一种深深的恐惧,她想要挽救点什么,她不想一切就这样结束。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流风拿出的那封信,那是解释吗?那是一切的原因吗?她突然神情恍惚地四下寻找着,信……信在哪?

望着城下黝黑的一片,望着那片仍在厮杀着的混乱战场,穆雪突然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白衣飘扬,长发飞舞,穆雪的身形优美得仿佛天上坠落的精灵……

那是流风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在失去知觉前的一瞬间,他向裘蒂姆传去信息:“带我离开这里……”

红光闪动之下,烈焰腾空,流风的身躯裹在一层赤红的烈焰之中,远远地向天边飞去。

原天的命运脱轨了,流风和穆雪的命运也同样开始脱轨,他们都将沿着意想不到的轨迹,向前行去……

格兰堡下第二次大战持续了一天,风都军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当然原天的军队也好不了多少,在枫千华的指挥下,这场被动的伏击战很快就转变成了正面的会战,双方都在战斗中失去了上万条生命。

其实这场战争中,风都受的损失并不是特别巨大,相对于原天的军队来说,他们依然占着优势。

然而在风都国内,人们看到的却不是这个,他们心中只有两个概念:胜利,或是失败。在他们心中,格兰要塞的这一战是失败的,那一刻,风都国内一直压抑着的风暴终于爆发了。

格兰要塞发生的伏击事件在风都国内引起的回响,已经不能用强烈来形容了,一直被压制着的各反对派势力,再次抬起头来。在一些人的有意误导下,一切的错误都被推在了现任大总统身上。

他们散播消息说,大总统跟原天暗中勾结并收受了贿赂,因此才造成了格兰要塞这次重大的挫折。

一些报纸公然刊登出这样的消息:

大总统与原天高层暗中勾结!

为死难的战士们讨回公道!

金钱不等于生命,国内高层腐败严重!

收受贿赂出卖国家权益!

面对如潮的舆论攻击,胡恩忙碌奔走于各大电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表明自己清白的演讲。

无奈众多媒体都被人暗中收买,而格兰要塞事件的发生,他又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等他察觉出背后的阴谋时,事态已经渐渐地脱出了他的控制。

情急之下,他派人暗中向几大媒体机构施加压力,结果适得其反,这事又一次被人曝光。等到他想出钱收买时,却为时已晚,他的名声已一落千丈。

最终,一起空无的大罢工在全国各地举行了起来。

工厂里,商店里,研究所里,还有各大院校,所有人都高呼:启动战时法案,要求即刻举行大选,弹劾大总统!

游行的人群与治安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导致无数人的伤亡,于是暴怒的人群开始疯狂的袭击政府机关,商店以及交通工具等公共设施,一时间,整个风都处于暴走状态。

终于,在暴动的第三天,元老院终于捺不住各界的压力,宣布将在一周内进行新一届的总统大选,并承诺将针对格兰堡事件,调查有关现任总统胡恩的失职,于是胡恩被软禁起来,一切权力暂由元老院代行。

在一间明亮的会议室中,十几个容貌各具特色的人围着长桌讨论着。

这些人中有的腰粗肚大,有的其瘦如柴,有的头顶光光,只留鼻下一撮小胡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其中最不难看的要数一个身材魁梧、一身军服的那个将军了。

别看他们大都长相不佳,可若是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保证能让风都城颤三颤。巨商富贾,党派高官,政府议员,还有……居然还有元老院的人。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元老会的卡恩斯出声止住乱成一团的会议。

“我想大家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出解决当前局势的最佳方案,我不认为光是争吵就能找到好办法。”卡恩斯本想控制一下会议局面,没想到一出言便受到众人的攻击。

“话倒是不错,可是您有什么比较好的提议吗?”

“是啊是啊,你要是有好办法就说啊,没办法就闭嘴!”

“嘘,先听他说些什么吧。”

“我可不想听你们这些家伙在这里废话,我拿钱出来不是养废物的,现在我的店让人砸了,工厂停工了,工人也跑了,你这老家伙却在这里慢条斯理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真他妈不是东西!”

卡恩斯听着这许多话,老脸毫不变色,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提议,现在看来胡恩是铁定完蛋了,我们必须把第二人选推上台去……”说到这里,他瞟了罗姆一眼。

罗姆会意,适时地站了起来道:“相信各位都看到了,这个胡恩已经不行了。再者,就算他不倒,他也不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对外战争不行,对内的经济政策也太过保守,这样的人怎么能让诸位老板满意呢?

“可是我敢保证,只要我登上大总统的位子,在座的诸位,只要你曾经支持过我,我绝对可以让你得到想要的利益。”

“喂,罗姆,你说说看怎么满足我们?我们可不像小孩子那么容易骗!”

“就是,你有什么计画吗?说来听听!我可不信风都这个烂摊子上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呵呵,难道你们忘记了吗?我们眼前就有一块大肥肉啊!那个原天,虽然面积比我们小一些,可大部分土地都是尚未开发状态,而且据探勘,那里的矿藏比我们国内还要丰富。还有,各位不是嫌劳工太少,劳工的保护法太多吗?很简单,把那些贱民抓过来免费用就是了。这样一件一举数得的好事,难道各位不动心吗?”

“说的倒也是,不过那原天还一直在抵抗着,我们要想攻过去,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哼哼,那不过是指挥官太过无能了,如果把星神大炮用上,再从各地抽调机械战士上前线,我保证,不出半年,原天就会完全纳入我的掌心之中。”罗姆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隐约间,那笑容中竟透出一股血腥的气息。

“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纸上谈兵啊!”

“嘿嘿,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难道您有更合适的人选?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能给您带来更大的利益?别犹豫了,来吧,支持我吧!”

……

“我同意,不过我希望你登上大总统的位子后,马上立一个法案,保护我们将要拥有的奴隶。”

“还有,必须派军队保护我们在国境外的财产……”

“再加上这么一条……”

胡恩在囚禁之中,风都的混乱大潮还没有退去,可暗盘交易却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展开了。

前方的大元帅枫千华接到这个消息后,火速带领一部分军队返回风都城,可惜为时已晚,政坛局势已经不可扭转。

所幸她在军队及民间的名声都很好,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针对她进行攻击。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忌惮她,那些人只是怕收到反效果。

一周后,各方势力在暗盘交易中达成共识,前任大总统被弹劾,著名的血腥将军罗姆宣誓就任大总统,风都重权完全落入了极端主义的当权者手中。

在枫千华的力保之下,前任总统胡恩被无罪释放出来,但枫千华手中的军权,却也在这场政治风暴中被剥夺。

在历史上,血腥将军罗姆的总统就职仪式,标志着历时八年的第二次天空战争终于进入了尾声。

从那天开始,历史进程变得激烈、残酷而且又充满了血腥。

七贤者渐渐在历史的舞台上淡出,新的勇者迅速地崛起,混乱之中,黑暗时代来临的脚步又加快了许多……

旧有的一切都面临着倾塌,一个新的传说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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