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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系列之百年孤独》第三十九章 衷肠细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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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道元还真不敢马虎,没过半响就把人全部召集过来了。要说这陆家庄的人还真多,光陆家人从老到小再加上媳妇、女婿就有四十余口,剩下的丫鬟、仆役等等加在一起足有一、两百人。所有人都被安排站在宽敞的大道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五列等着太老爷宣布事情。

风震天在陆伯牙和老夫人的陪同下走出大厅,后面跟着陆家嫡系,玉容和冷自弃怕麻烦干脆躲在里面没出来。风震天看着眼前这么大的场面,乐呵呵的说道:“我说伯牙啊,你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出来,是不是存心想看老夫出丑啊?”

陆伯牙赶忙解释道:“风大伯,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您,哪来现在的陆家庄,我这还不是……。”

“打住,你要再这样说,我可转身就离开这里!”风震天佯怒着说道。

陆伯牙只好点头答应,保证不再多说。

等到陆家子孙也都下去站好位置后,陆伯牙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的说道:“今天,是咱们陆家庄值得欢庆的日子,因为咱们陆家庄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咳!”

陆伯牙小声对风震天说道:“风大伯,您就再允许我说这最后一遍啊!”

风震天看他那副恳求的模样也不好再拒绝,便同意地点了下头。

于是,陆伯牙继续喊道:“可以说,没有这个人就没有现在的你们,你们都是习武之人,应该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名号,他就是……。”

指了指风震天,陆伯牙的声音再次提高八度:“先父青枫公的救命恩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宇内四大宗师”之一邪尊风震天。”

随着最后五个字的吐出,全场上下百来号人齐齐猛吸一口气,跟着像开了锅的沸水似的炸开了地,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想要一睹邪尊风采,要不是陆家几个岁数稍大点的长辈反应过来给拦着,恐怕早就乱套了。

风震天朝陆伯牙笑骂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出得馊主意,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似的喜欢玩这套。”

陆伯牙苦着一张脸,说道:“风大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平时这群丫头、小子们都挺老实的,怎么一见到您就失控了,我看啊,起码有一半责任在您身上,谁让您老人家声威震天,换了是他们这个年龄,我早就冲上来了。”

风震天忍不住笑道:“吹,你就使劲吹吧,把我吹上天更好!我看啊,什么请安就免了吧,不知道到时候又会出什么乱子,让他们都散了吧,啊!”

陆伯牙一想也对,也就不再坚持,扯着嗓子喊道:“停,都给我停下来,别在那咋呼了,还嫌不够给我丢脸,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省得在这惹人心烦。”

众人见太老爷有些不高兴了,慢慢静了下来,不过还是胆子大的,就听从人群中传来一大嗓门:“太老爷,怎么地也要让风老前辈教咱们几手吧?”

陆伯牙闻声望去,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后对风震天笑着说道:“这是我那二儿子孝礼的大徒弟,平时就爱跟着起哄,不过品行资质都很出众,一群小字辈里就瞅他最顺眼。”

言下之意也是希望风震天能抽空传授些本事给他们。风震天点头说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会这样做,这样吧,你等会挑选十名弟子交给我来教练。”

陆伯牙欣喜过望,感激莫名的说道:“风大伯对陆家庄的宏恩巨德浩比日月,伯牙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风震天笑着对他说道:“你呀,说过的话全然不记在心里,我算拿你没辙了!”说完转身折回大厅。

陆伯牙唤来大儿子将风震天的想法说过他听,陆孝宽自然满心欢喜回过头就和几个弟弟合计人选,得到消息的众多弟子更是欢心雀跃,这里就略不下表了。

华灯初上。

夜色,是美丽而澄朗的,夜空中没有一片云,星辰闪烁,月光皎洁,在这幽静的山谷中尚带着一丝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寒。

陆家庄的大厅中,人语喧哗,杯幌交错,时而传来,一阵豪迈而朗润的笑声。这桌酒筵,自太阳落山时摆上,到现在为止,已整整吃了一个时辰了。

风震天高倨首座,颜容甚欢,慈祥和蔼的态度让原本还有些拘束紧张的陆家子女渐渐恢复常态,频频向风震天敬酒,风震天也不推辞来者必干,众人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陆伯牙更是红光满面兴奋异常,他高兴极了,虽说风震天与陆家早有往来,但那也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再说自己那时候太小不怎么在意,现在可不同了,一直以来雄霸天下武林被誉为神话中人物的邪尊,此时竟正在自己府上住留饮宴,这是何等光彩之事,又是何等荣耀之事。

陆伯牙那清瞿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油亮的红光,他摸着微胀的肚皮宏声大笑道:“今儿的饭菜吃起来格外有味,要是以前天天都能如此,长生不老倒不敢说,至少也能像风大伯一样青春永驻啊!”

坐在他身旁的老夫人许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以前你不是总爱挑三拣四,这个不爱吃那个嫌不合口,现在又这样说,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

坐在上首的风震天闻言乐道:“伯牙此言差异,想我几十年来都是粗茶淡饭不是照样健康如昔,你是纯属缺乏锻炼,咱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勤学苦练,你恐怕是十多年都没碰了吧,不然的话也不会满头白发步履蹒跚。”

风震天这话也是就事论事毫无任何讥讽的意思,可他刚说完,包括陆伯牙在内的陆家子女全都脸色突变,显得有些郁郁不乐。风震天就纳闷了,以他的身份和为人不至于引起别人这样的误会,难不成这里面还牵扯到别的事,当下问道:“伯牙,是不是大伯我说错话了?还是…?”

陆伯牙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您说我那是正说,伯牙怎敢有怪罪之意!”

“那你们为何面露不豫之色?”

“这……!”陆伯牙有些为难的沉吟着,看样子有些难以启齿。

这时,坐在他下首的陆孝宽说道:“爹,那件事都已经憋在你心里二十年了,现在正好风世爷在这,他老人家肯定会为咱们做主。”

风震天一听,放下酒杯沉声问道:“伯牙,你可别忘了,陆家的事就是我风震天的事,有什么事你还需要瞒着我吗?”

陆伯牙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伯可还记得当年您最后一次来陆家,当时家母正好产下一子的事?”

风震天点头说道:“当然还记得,那孩子还是我给取的名,叫陆伯言,我还正准备问怎么没见到他,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吧?”

陆孝宽恨声道:“他要是真出什么事倒好了。”

陆伯牙厉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二伯。”

陆孝宽悲声道:“爹,他那样对您,您怎么还当他是自家人?”

陆伯牙侧身正欲一个耳光过去,风震天立刻喝道:“伯牙!老夫既然在这就没有你做主的份,孩子有什么错,他不过是实话实说,倒是你畏首畏尾吞吞吐吐的,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做大伯的?”

许氏见风震天动怒了,赶紧拉下陆伯牙抬起的手,劝道:“大伯说的没错,那人当年那样对你对咱们陆家,他心里早就没把你当亲兄长看,你何苦还是放不下兄弟之情,现在有大伯替咱们撑腰,你还怕那人再回来闹事?”

陆伯牙“哎”的一声长叹,悲愤的说道:“大伯难道就不奇怪陆家庄为何从保定搬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

风震天有些明白了,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陆伯牙稳住激动的情绪,将往事一一道来。

当年陆家生下第二子,全庄上下都是兴高采烈,陆伯牙这个当哥哥的更是比哪一个都要欢喜,他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好生对待弟弟,不让弟弟受到委屈吃到苦,他果然没有食言当真让弟弟享受到世上最好的呵护,连陆青枫都说他们两兄弟的感情胜过当父母的。陆伯言就是在这种众人骄惯的环境下长大成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坏,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动不动就连吼带骂乱摔东西,可是没人责罚训骂他,都觉得他还小不懂事,也就处处顺着他的意。

后来,陆青枫夫妇相继过逝,陆家的重担就全压在陆伯牙一个人身上,他是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不敢有半点松懈马虎,至于陆伯言则是对家中的大小事物毫不操心,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没钱了就伸手找大哥要,陆伯牙对弟弟的关爱始终未变,以为弟弟对管理家业这方面不感兴趣,再者爹娘临终前也一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弟弟,所以每次陆伯言来找他要钱,他都是要多少给多少,从来没有吝啬或是犹豫过。可是越往后陆伯言越发不象话,只知道结帮拉众惹事生非,沉迷春楼夜不归宿,致使左邻右居意见不断,每每找陆伯牙讨公道的时候,都被他用钱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时候顶多是找到弟弟劝说两句,基本上对弟弟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是说他不想管教,只不过每次想要一看到那张和自己长相相近的脸就狠不下心,妻子和一些亲戚多次劝他必须严加管教,以免日后惹出祸端,他都没往心里去,总认为都是亲兄弟,不会出什么祸端。终于有一次,陆伯言在外面强抢别家的女儿还打死了人,这才让陆伯牙动了真火,费劲力气将事情摆平后严厉地责骂了陆伯言一顿,禁止他半年内不许出门,不然就要以家法处置。

原想经过这次教训后,陆伯言会改过旧习重新做人,那知他在外面早就养成了虎狼之心,竟想一把火烧了陆家庄然后带着家财远走高飞,后被人发现制止抓到陆伯牙面前,陆伯牙这次不再姑息养奸,以祖上的家法痛打了他三十皮鞭,将他逐出家门。至此以后,陆伯言音信全无,陆家人也都渐渐淡忘了这个人,只有陆伯牙始终放心不下这个弟弟,时常责怪自己当年做的太绝情了。

没想到二十几年后,陆伯言又回来了,当时进门的时候是衣衫破旧潦倒不堪,跪倒在陆伯牙身前失声痛哭,臭骂自己当年糊涂做出蠢事,后来想通了却又没脸回来,只好在外面浪迹天涯,最后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回到这个家,哀求陆伯牙饶恕他以前的过错,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陆伯牙见他当时确实是穷困潦倒,四十几岁的人哭的跟孩子似的伤心,一下子心又软了,点头准许让他重回陆家。

刚开始的时候,陆伯言的确是表现不错,跑前跑后的什么事都抢着干,慢慢地陆家上下也就放下了心接受了这个亲人。可惜他们忘记了一句俗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是像这种从小就有仇必报,好争强斗胜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改过自心。果然后来在一次兄弟俩喝酒聊天的时候,陆伯言趁陆伯牙酩酊大醉里突下毒手,本打算将陆家上下赶尽杀绝,幸好当时有几位陆伯牙的江湖朋友到访,将陆伯言吓跑,不然的话陆家庄肯定会在他手上毁于一旦。在那几位江湖朋友的全力抢救和家中珍藏的几味灵丹妙药的神奇功效下,陆伯牙才勉强保住性命,不过武功却已尽失大半。陆伯言在临走时留下纸条,指明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作罢,他一定会再找齐人手回来复仇,不将陆家上下满门处死誓不罢休。

陆伯牙深感自己武功不济,惟恐到时候不能保全全家老小,因此毅然变卖家产举家迁移至云贵一带,后又几经波折在玉龙雪山附近找到这个地方重新恢复陆家庄。这期间陆家庄也曾多次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查访陆伯言的踪迹,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一晃就是二十年,这件事也成为陆家上下始终不能释怀的仇恨。

当陆伯牙将事情全盘说出后,大厅里到处都洋溢着怨恨和仇视的气氛。

玉容早已气炸了心肺,满脸煞气眼含杀意的说道:“天下竟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要是让我遇上了定要挖出他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就连冷自弃这种对事事漠不关心的人,也是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这等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倒是向来对这样的人深恶痛绝的风震天显得格外平静,淡淡的说了三个“好”字后举杯痛饮着沉默不言。

众人一时弄不清风震天究竟是何心态,但又不敢妄下猜测,只好静静地看着他不出一声。

风震天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几乎都没有停顿,直到倒出酒壶中最后一杯酒,他才将酒杯缓缓纳入手中,冷漠低沉却威严肃穆的说道:“人性本善,这四个字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一个人自出生到顽童这段时期是头脑最单纯的阶段,他不可能了解人世间的五花八门,更不能分辨出隐形的善恶是非,他的思想就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无暇,涂上了什么颜色,便是什么颜色,原先已经有了色彩的,再要改易也就难了,那么,先天的教导和矫正就是决定一个人性格品行的最大因素。陆青枫性情刚烈豪爽豁达,他的妻子更是贤淑惠德知书答礼,这样两个人生下来的孩子理应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陆伯言就偏偏成了一个如此丑恶阴毒丧尽天良的畜生?”

目光冷森而酷厉,有如两把利剑从大厅里每个人身上掠过,包括最爱撒娇耍性子的玉容在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冷汗涔涔,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风震天才是最可怕最严厉,也是最能体现出他性格中邪之一面的时候。大厅中是一片沉寂,死一样的沉寂,只有人们的呼吸声在粗浊的响着,令人不安的响着。

风震天毫无表情地指着陆伯牙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有你那两个糊涂爹娘犯下的愚蠢错误。陆家庄在保定一带声明显赫,人人都称赞你们陆家维善除恶、知礼明义,作为一个地方上公道的象征,你们陆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更应该是严以律己、以身作则,而不是宠养骄惯任何一个人。陆伯言变成那样,有绝大多数的责任在你和你爹娘以及那些顺从迁就他的人身上。如果当年你们能够严格管教、用心教导,何至于陆家一世英明竟出现这样一个灭绝人性的后人,你们又何至于背井离乡迁移到此。任何一件事的背后,必定是有正反两个方面的因素,指责埋怨别人之前先应该拍着胸口问问自己,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错,而不是一味的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要是这样不光是你自己,甚至你的儿孙后代也同样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顿了顿,风震天轻轻的接道:“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三个好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众人不敢妄下结论,摇头不知。

风震天突然暴喝着说道:“第一个好是表示陆家出了陆伯言这样的“好”儿子;第二个好是称赞他做的好,你们理应受到那样的报应;第三个好是庆幸我这个老家伙还存活于世,能够代替你们的先祖清理门户。你们说我该不该说这三个好?”

话音刚落,陆伯牙第一个跪倒在地“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余下所有陆家老小全都跟着跪拜于地。

陆伯牙面孔上的肌肉抽搐着,对风震天,他是自心底由衷的感激和敬仰,风震天的一席话中虽是严厉批评但却是用心良苦,从头至尾都是为了陆家的声誉着想,如若他只是站在陆家的角度谴责陆伯言,根本起不到警世育人的目的,正如他所说的,在此之前陆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压根就没有自我批评的想法,单单地将责任怪罪到陆伯言一个人身上,长此以往对子女的教导方面还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幸亏有风震天的当头一喝才能使他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危害性,这不能不说是对陆家以后的命运有着息息相关的指引,如果不是真心将陆家人当成自己亲人一样,他何苦要费劲心思,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说出这样一席话。

“风大伯,我们陆家上下所有人永生也忘不了您老对咱们的齐天浩德,您老可以放心,我们不会遗忘您对陆家的期望,更不会漠视您的苦心,将来,您能听到的是陆家如何的严以律己,如何的正确教导子女,如何的让陆家清誉流传于世。”

风震天面露微笑,沉缓的说道:“老夫煞费苦心能让你明白这一切,理该受得起你们这一拜。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哭哭啼啼的,都起来吧!”

风震天的神情业已恢复原态,连声招呼着大家继续喝酒吃菜,众人都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座位上,只不过一时激动的心情难以平息下来,见识了风震天冷酷的另外一面才真正体会到邪尊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酒筵已终。

这是午夜了,大家都喝得很多,不可否认的,每个人的心头除了由衷的欣愉外,倘带有轻重不同的反省。

在席上,风震天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简单说了说,同时也决定在陆家庄小住三天,这三天里将由他亲自指点精选出来的十名后辈弟子武功,三天的时间虽说极为短暂,但是由这位武林之尊亲身炙磨,陆家庄的十名后辈弟子已足可终生受用不尽了。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陆伯牙等人苦苦挽留不住,在陆家庄所有人夹道垂泪的惜别下,风震天三人启程了,那么依依,那么恋恋,陆家上下泪眼婆娑挥舞着双手,风震天的身影逐渐迷蒙。人虽已走,但在每个人的心里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温馨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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