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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列传》第五章 羌寨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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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四十几里时,天已近午。二人看到远远林中有个人牵了三驮马在踽踽而行。有人啊?在荒郊野外走了两天的两人大喜过望。于是急急地从侧面赶上去。那人看来脚力不错,虽然走得不象很快,可是二人就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接近多少。只是从背后见那人蓝布缠头,一身灰衣。衣服下摆掖在腰中,以便于行路。

见追了好久也赶不上,剑客不禁大声招呼那人。叫了两声,那人才有所觉查回过头来。看到了大师和剑客那人就停了下来,他也很讶然会在这荒山野岭遇到人,还是这么两个穿奇装异服的人。大师见此人长得面目端正,短须,身材干巴精瘦。

他见二人形象奇特,先就大声招呼:“客官哪里人氏?”还好,能听得懂,虽不正宗但显然是巴蜀的口音。大师大为欣喜,剑客高兴地用普通话说:“咱们从陇西的人,从凉州过来。”那人听到二人说突胡一带的话就高兴地自我介绍:“咱家姓骆名子成,来做行商,用盐、茶叶来同羌蛮换些山货。客官是啷个儿营生?”剑客扬起标枪说:“咱们是游历的,无所定业,也打猎,你看,这里有熊掌,熊胆,熊皮。”

骆子成拱手笑着:“原来,两位兄台是猎人啊。咦?”他看到大师手上提的蛇皮卷,他大为惊讶:“这是皮子吧,啥子野物有这样的皮?象是蛇皮哟。”

剑客傲然说:“这是条巨蛇之皮,昨天才杀的。”骆子成眼中放光:“哦,这个卖吗?”大师摇手:“这是我们用性命搏回来的,是不卖的!”骆子成眼神中略显失望这色,不过还是带着一脸商人特有的笑意问:“二位要去啥子地方?”

剑客指着东南边说:“我们要到成都去。可惜不认得路。”骆子成愣了愣:“成都?这是啥子地方?”剑客也愣了一下,“哦?对了,唐代成都还没叫这个名字。”忙说:“成都就是益州,咱们陇西那里的人就是这么称呼益州的。”

骆子成笑了说:“还有这样的叫法?咱家就是益州来的,以前可从没听说过。现在我要去羌蛮的寨子做买卖。后天才起程回益州去。二位兄台不嫌,可与咱家同路。”他想,这两人能杀大蛇,想必 孔武有力,如果他们是杀人越货的,在这荒郊野外自己也逃不了,呼救也没人应。如果两个不是歹人,有他们同行倒是安全多了一份保障。所以索性出言相邀。这下正合二人的意,剑客高兴道:“我等正有此意。”

骆子成挥手说:“一起走吧。这里到羌寨还有七十多里,今天是没得可能赶得到了。走一程就可以歇下,明日就到了。”骆子成带路在荒山野林中穿行,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三人又走了半天,在天将黑时来到一个山边,骆子成指着山头说:“羌寨就在山那边。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三人生着篝火,围火而眠,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三人就向山上爬上去。走着走着,就看到远远的山中有身着蓝灰色衣服、黑布缠头的羌人出没了。这些人多是提刀挎弓之辈,看来都不是好惹的货色。骆子成显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非但没被留难,还有羌人和他打招呼。远远地就有人去 寨中通报了。三人才一到寨下,很多羌人都远远地就迎出来,同骆子成打了招呼,把他和马拥进了寨。这些羌人也爽快,早把要交易的皮货摆成了一片,任骆子成挑选。

骆子成带来的茶叶和盐等货物都是山寨里必须的,他这时也顾不得理会大师和剑客了,忙不住就去交易了。看来他这个行脚商人还是很受羌寨中人的欢迎。

大师和剑客没人招呼,就乐得在一边观察。二人是考古的,对古人的服饰风俗自然感兴趣。现在发现,羌人的服饰与骆子成倒是挺相象的,不知是羌人被汉化了,还是骆子成有意穿羌人的服饰便于沟通。不过看得出羌人明显没开化,看房屋还是很原始的石头垒成,而且外边有着一条长长的护寨石墙,寨中还有几座方方高高的碉楼。

大师二人多少知道这方面的资料,这是羌人的防御体系,这碉楼又高又大在老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平时有了望之用。在敌人过强,连寨墙都要失守时,举寨之人都上到碉楼第二层,然后把梯一抽,在楼上用弓箭防守就可。在炸药没有的年代,敌人再强也拿他们没辙了。就算攻得进寨去也上不去楼。而楼上储有大量的食物和水,可以守很久。一直到敌人没法坚持下去自动退兵为止。

这么做的原因是羌人好战,所以历代转战迁徙,到了这里也结了多方的仇家,是他们也是长年备战的。只是不知他们本来是否好客,幸好有骆子祥同行,大师和剑客才有机会能上到这个羌寨中,受到友好的对待。虽然还是也没人理他们也不以为意。

二人正看得得意,忽然,一个羌族汉子提了一张黑白相间的皮毛走来。二人大吃一惊,熊猫皮!天啊,这是国宝呢!羌汉见二人在一边,走过来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羌话。二人听不懂,当下不知所措。这羌汉向二人扬扬熊猫皮,又叽哩咕噜说了几句。

剑客才恍然:“他要同我们交易!”大师摆手说:“不要!”那人抖动熊猫皮,指着剑客腰里的金绝剑,要以皮易剑。这是剑客的命根子,当然忙不迭地摇头摆手。

那人好失望,正要走。他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他指着大师手提的蛇皮卷,哇啦哇啦大叫起来。周围等着和骆子成交易的羌人都围了上来。剑客心中发慌,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到羌人们指着蛇皮激动地说什么,不住有人惊呼出声。二人也不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在这些人并没有面露凶相,才放心一点,不然就要被吓到了。

幸好骆子成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过来和羌人说了几句之后,过来解释说:“恭喜二位兄台,你们成了他们的大英雄了。他们说你们杀的那条巨蛇是为他们除了了一大祸患。这条蛇已经害死了他们寨子里好多人了。”二人这才松口大气,是好事啊。

只见先前持熊猫皮的羌汉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躬身,把熊猫皮披在剑客的身上。所有围观的羌人都在四面欢呼起来。这二人不明所以,求救一般看向骆子成。骆子成笑着解释道:“他的兄弟就是被这蛇咬死的。他谢你为他兄弟报了仇。”后来两人身上又叫不知是阿哥还是阿爷让蛇咬死的人披了好几条皮子。骆子成向二人出价三钱银子一件要收购,剑客不答应。他知道出了山一定不止这个价。

这夜,全羌寨大举欢庆,对三人热情招待,连羌酋寨主也亲自下令设宴。骆子成虽然来羌寨也很多次了,也倍受羌人的欢迎,却从未受过酋长赐宴此等殊荣,在暗自吃惊之余不免有点嫉妒。不过也算有幸能沾光了,正好见识这族长发起的举寨聚宴。

羌人的聚宴其实也有趣得紧,羌酋一声令下,杀翻了一头牦牛,支起大镬生火就煮起来。众寨民一家各自拿出一味菜来共宴,还各家抬来了一坛咂酒,酋长寨主更是一人拿出十坛咂酒。只现举寨中人人穿起节日的盛装,最有趣的是羌人中男的穿起绣花布鞋出来了,平时劳作中是绝对看不到的。举寨载歌载舞,饮酒狂欢,热闹非凡。

大师和剑客被寨中人拥入上座与那位紫布缠头,身材肥壮的羌族酋长同席而坐,骆子成只能居次席。席间,羌酋连连向大师和剑客敬咂酒,二人当然从善如流。

咂酒是存在一个放了酿酒杂粮的坛中,酒成了既不将它过滤出来,也不加以蒸馏,直接用两支竹子插入到坛底直接吸啜,也叫作咂酒,也因是杂粮所酿,也称杂酒,二者是同音的,意思虽不相同,却都表达得很传神。大师和剑客倒是听说过这种风俗。在他们以前在也云南买过这种装瓶出来卖的酒。叫苏里玛酒,酒味道是和这个差不多,就是大大有失原来在一个坛中插两支竹管对着咂吮这酒时的那种情趣了。

吃咂酒的个中规矩是,二人用二支竹管同时咂吮饮用,必以把酒水吸去,让坛口见到粮为止,酒干了就从上面加入热水。二人试过了,这个时代低落的酿酒技术的产物就象现代的甜酒酿,说真好象还没黄酒的烈度,虽然也有着很长的后劲,二人是在现代老曲高粱里调教出来的,当然不会在乎,只吃得肚子发胀也无伤大雅不虞醉倒。

大师和剑客如此海量不但自己喝得爽,也让羌酋大为高兴,认为二人是给足了他面子。这令骆子成大感吃惊,他还见过如此饮酒的人。吃饱喝足的羌人们男男女女围着火塘,牵手排成圈唱着豪放的民谣按律踏歌而舞。大师和剑客知道,这叫跳锅庄。

受人相邀后大师和剑客也大方地加入去跳,宾主尽欢。不想到了唱够跳完,众羌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三人手脚抓住,向天抛起落下又再接住,大师和剑客也听说过羌人有这样的风俗,好象叫作摔康,是一种友好的表示。所以也不害怕,舒展开四肢就让他们向天上抛个不住。反正他们受到羌人的尊敬,也不会被摔到地上去。

酒足饭饱之余,羌人就把他们安排住在客人的上房。除了褥子有点新皮的硝膻味之外,一切都比在石霸那里的条件好多了。二人心满意足地躺下,借着酒劲还在兴奋地聊着。没想到见到门帘掀处,进来两个穿着得体看上去样子还算不错的年轻女子。

在大师和剑客错愕这时,两个女子提着一个壶,给二人倒了一杯牛奶。二人释然地接过就喝,估计是给他们醒酒吧。没想到让二人难堪的是,俩妞竟然宽衣解带要往两人被窝里钻。吓得本来有三分醉意的大师和剑客惊叫着从宿处连滚带爬地逃出来。

一时间举寨惊动,那肥壮的羌酋一脸狐疑地过来,看过情况后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女的就一脸的委屈。好在骆子成过来了。剑客忙问,这是什么事。骆子成不无嫉意地说,这是寨主派来两个寨中两个长相比较过去的处*女,要给二人“暖被”的。大师和剑客哭笑不得,连忙对羌酋寨主的好意敬谢不敏,推辞了一番。骆子成一边在做翻译,一边馋诞欲滴地直叫浪费和可惜。逗得那酋长大笑了一番后才把女孩带走了。

第二天,骆子成牵着被皮毛压得颤颤巍巍的马下山,打道回府。大师、剑客就跟他一路同行。一路翻山越领的,倒也没有什么变故,直到走上岷江边的栈道时,二人才领略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意思是什么,那是真的所言不虚啊。

二日后,来到茂汶境已可以见有山里人家,三人贪快赶了一程路,错过了村落,只好在荒山小溪边扎营。剑客见溪边的竹子长得很好,就去砍了几枝来,大师动手把上次收到的蛇胆存在了二支细竹筒中。闲来无事,就削竹子,大师制萧,剑客造笛。

后来二人还即兴呜哩哩地合奏,音色虽不算佳,但五音俱全,倒也悠扬动听,难得二人吹的都是现代小调。骆子成听得出了神,直叫再来一曲。半夜时分篝火渐暗,三人睡得迷迷糊糊,却有一个黑影无声地潜进来,最后伏在了剑客大师二人的中间。

夏夜不长,天很快亮了。骆子成先被空山鸟鸣吵醒,睁眼要招呼大师和剑客两人起身。不料入目的是二人身躯之间有一件黄色的东西,一身云样的褐色斑……是头大号的云豹!他吓得几乎尿裤子。正在这时,却见到云豹正睁开眼瞧着他,眼中那种懒洋洋的寒芒直钻入他心里。骆子成张口欲叫,却不敢也叫不出声来。幸好云豹只是那样看了他一会儿,就懒洋洋地垂下眼皮子,鼻中发出微微的呼噜声又睡去了。

这二十几分钟是骆子成这一辈来最难熬的时光。他大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浑身吓得僵硬。冷汗从脸上流下,淌入衣领后,汗迹湿了又干,感到又酸又痒,却不敢伸手抓抹。正在他惊恐欲死之际,他看到大师的眼皮在抖动,哦,大师快醒了。

大师是被四周叽喳的鸟语吵醒的,才睁开眼睛,映入视线的是骆子成那张僵硬惊骇的脸。他见骆子成表情古怪,不禁笑问:“骆老哥,醒了?早啊,你……”只见骆子成一脸惊惶地猛打眼色,象他身边孥嘴,象叫他注意什么似的,这表情古怪呵。

大师正在奇怪,一时还会不过意来,却见骆子成倏地静止,连神情动作都一下子被冻结似的,一付惊骇欲绝的样儿,豆大的汗珠马上就从额上滑下来。双眼却死死盯着他的左侧。全身还有一丝微微的发抖,象是被什么吓得半死的样子。

大师好奇地向左转头,就看到了卧在他身边的豹子和没醒的剑客,大师讶然,这不是那天他们救了,又赶走的豹子?天啊,它竟跟踪了他们,绕过了羌寨后,跑二三百里地来到这里。原来骆子成是被它吓得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笑,不过也难怪他的。大师和豹子厮玩过,当然知道它不会有威胁到自己,甚至可能对人都有好感。

大师大大咧咧地伸手拍拍已睡醒,向着骆子成眈眈而视的豹子顶门:“哈,你这不听话的死皮鬼,还跟了我们几百里地呢!剑客!剑客!你看,这是谁来了。”他一边摸着豹子头,一边叫醒剑客。豹子显然十分享受他的抚摸,眯着眼,轻轻地扭着头,喉中呼噜噜地轻响。看得骆子成目瞪口呆,他本为大师鲁莽地去掳虎须而担心,生怕豹子会发怒一口就咬上来的,不料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剑客被叫醒,一见大师在摸豹子,耶了一声,一坐坐现来,伸手揪住了豹耳:“喂,你到底听不听话的。不是叫你别跟过来了吗?”豹子任他揪住自己的耳朵,只是温驯地赖向剑客的怀中。剑客还未爬起叫百把斤重的豹子压得唉唉叫:“死家伙!滚开,压死你老爹了。”抄起笛子敲去,豹子跃开,腻在大师身边,不依地轻声吼。

没想到大师也揪着它的耳朵:“你这坏小子,快滚回自己的地头去。”还在豹子屁股上没轻没重地踢了一脚,豹子嗷地叫一声,落荒而逃进了丛林中,剑客和他都哈哈大笑。豹子走没影之后,骆子成才敢大叫:“吓死我了!你们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豹儿子哇?”大师和剑客干笑了几声也不加解释,帮骆子成收拾好东西一起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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