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龙鸣第八章

易水寒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逗弄星之曜送给自己的这只鸽子，也是乐在其中。过得两日，他惊喜地发现，这鸽子竟颇通人性，心道这精灵一族果然是深晓与万物共生之道，竟然连鸽子都训导得如此善解人意，便给他起名为波儿，让它随着自己飞舞前行。

两日许，易水寒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永远都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凡尔纳面前。

凡尔纳轻捋胡须，笑道：“见所见而来？欲闻所闻而去？”

易水寒虽然也读过一些书，但这么文的话一时之间还没有醒悟过来。

他正斟酌间，凡尔纳的里屋里走出了一个极为粗壮、身着鳄鱼皮的矮人，他一大篷胡子乱忽忽的，上面还有着涎水和鼻涕，看上去邋遢不堪，与凡尔纳正是两个极端。他用不屑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了易水寒一番，撇了撇嘴，道：

“二哥，这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什么人中龙凤，什么什么水寒？连你说的话他都听不明白，还能让你给予这么高评价？虽然说我也听不明白。”

易水寒听这矮人虽然言语粗鄙，但是却心无芥蒂、天真烂漫，显是真性情之人。再加上他见此人叫凡尔纳为二哥，便知道此人与凡尔纳的交情定然深厚，也不以他说的话为侮，轻轻一笑，抱拳道：“这位英雄请了，区区在下正是易水寒。还请问高姓大名？”

他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豪气顿生，再加上脸上那道似红非红的刀疤，竟然别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

凡尔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矮人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心说：我老凡阅人无数，易水寒的好处你就慢慢琢磨着去吧。

那矮人也为易水寒的精气所吸引，收敛了那一张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臭脸，也依样学样地抱拳道：“我叫冈勃，外号毒物，凡尔纳就是我二哥了。”

易水寒身躯高大，两人同时鞠躬，竟然之间也相差了近五十公分，再加上两人均神情肃穆，此情此景若有第三个人在此，定然要捧腹大笑。

不过凡尔纳并不是这样的第三个人，他待二人见过礼后，先对冈勃说：“怎么样？易先生可和我的描述有何不同？”

冈勃不好意思地用手挠挠后脑勺，使那头发显得更像鸟窝了，说道：“易先生身上有种我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二哥，你别笑话我，我没你词多，反正就是感觉跟他在一起很能安心。”

凡尔纳微微一笑，转身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易水寒说道：

“你已经回到精灵族了吧，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我对你说的那种场景，然后想从我这里得到意见后再去找你的族人们呢？来，咱们进屋说话。”

易水寒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凡尔纳早先说的“见所见而来？欲闻所闻而去？”是什么意思，不禁对凡尔纳更生钦佩之心。

他感觉到这个凡尔纳恰如远山上的劲草，愈近愈清；却又感觉越是接近这凡尔纳便越是看不清，恰如那一片仿似风平浪静的大海，不知何时便要翻起惊天巨浪。

“凡大哥所言极是。我回到营地之后发现大哥之言无不隐含玄机，故在回去见族人之前特来拜见。”易水寒坐下之后，便把自己在精灵族中了解到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通通说与凡尔纳知道，其间还把自己和星之曜猜测精灵酋长阿尔萨斯事先已经知道人类要进攻的设想也托了出来。易水寒虽然深知人心隔肚皮，说话说三分的道理，但为了得到凡尔纳的全力支持，自己也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坦诚方可。

凡尔纳沉吟半晌，空气也仿如凝住，让易水寒和冈勃二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等他说出自己的见解。

“易水寒，我想知道，若你回到自己族人那里，你准备如何去做？”

凡尔纳忽然好似不想干地说了一句话。

“我？我会回到族中查清楚进攻精灵的主事者是谁，还要查清楚他和阿尔萨斯到底有什么样的勾结和阴谋。”

“这只是你近期的目标。那么，即便你查出了确实这如你所设想的那样，确实是精灵和人类共同设下的圈套的话，你准备怎么去做？”

“我会把他们的阴谋公之于众，设法得到精灵的谅解。”

凡尔纳摇了摇头，说道：“小易，实际上你的智慧并不下于我，本来对这件事应该有更清醒的认识的。咱们先来假设，你回去以后确实能够发现他们之间的阴谋，也确实能够将进攻精灵的主事者绳之于法，更确实能让精灵族的所有成员都相信你的解释，知道这整个的阴谋，但是，”凡尔纳特意在这三个“确实”和“但是”上着重了语气，顿了一下说，“当初人类与矮人的同盟有将近七亿来到亚马逊雨林，再加上精灵本来就有二亿的人口，你能感觉到这片亚马逊雨林已经支持不住了么？”

易水寒忽然灵台一片清明，说道：“你是说亚麻逊雨林已经支持不住我们三族了？那么为了争夺资源，三族中早晚要发生一战了？”

凡尔纳点了点头，道：“不只是这一点，人类强大的繁衍能力和强健的体魄对这座雨林的主人——精灵已经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威胁。若不在你们人类喧宾夺主，完全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把你们赶走，精灵便要进入人类和矮人当初在异形统治下的状态，为奴为婢，而这并非危言耸听。据我所知，你的大多数族人便对精灵族美丽的女子垂涎三尺嘞。”

易水寒暗暗点头，对于自己族人的贪婪，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了解。即便是星之曜这般放浪形骸者，虽对女子动手动脚，却从不破人贞操，与自己族人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满脑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们不可同日而语。

“唉，我因为自己这一系的族人在渡海过来之前便全部为异形所害，所以早就把精灵族当成了自己的家，总是希望人类和精灵能够回到当日那种和睦相处的状况之下，看来，还是我太幼稚了。大家若是能一直都不争斗该有多好啊？”易水寒长叹一声，只觉得胸闷异常。

凡尔纳说道：“小易，这也怪不得你，你对精灵族的感情使你不能做到完全的冷静，让你关心则乱，判断失误罢了。你可想知道如何领导你的族人走上复兴之路，并且不必和精灵兵戎相见？”

“好啊，凡大哥一定要教我！”易水寒眼睛顿时一亮。

“据我所知，在这片亚麻逊雨林的北方，有一块五大湖平原，土地丰饶，水产丰富，绝对足够担负所有人类和矮人的需要。而且那里尚未被异形所控制，再加上有白令海峡通向亚细亚大陆，绝对可以作为日后除灭异形还我地球正统的根据地。”

“那么，我尽快回到族人那里，让他们与我同去你所说的那个五大湖平原好了。只不过既然那里有白令海峡与亚细亚大陆相连，你怎么敢确信异形尚未染指那里呢？”

“异形要通过白令海峡，就一定要率先进入东北亚，那里天寒地冻、气候恶劣，并不适合人类居住，再加上他们已经有了亚细亚腹地那块天然宝地，短期之内不会想到渡过海峡来的。而且即便来了，也肯定不会是大部队，我们绝对可以歼而灭之。”

“好，那么不知道凡尔纳大哥是否愿意随我同去呢？小弟才疏学浅，智谋远略方面远不及大哥，真的需要您时时提携呢，虽然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得寸进尺了。”易水寒说到后面，觉得自己也有些要求太过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凡尔纳竟然一口回绝，让易水寒大吃一惊。

而更让他和冈勃大吃一惊的是，凡尔纳竟然翻身跪倒在易水寒面前，浑然不计较自己的衣服和胡须都沾满了尘土。这对于凡尔纳来说实在算得上有生以来头一回。

“若主公希望我凡尔纳为你效犬马之劳的话，那么就请受我这一拜！”语气颇为坚决。

易水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单腿跪地，要将凡尔纳搀扶起来，没想到这人竟然全身使劲说道：“若主公不答允我的请求，那么也便不要再提请我帮忙之事了。”

“先别忙说这件事，咱们坐起来慢慢说话。”易水寒劝道。

冈勃也说：“二哥，虽说你碰到了自己认为的明主，但也不要这个样子么。我的心里也还没准备好呢。”不过他这段话是小声嘀咕的，易水寒全副心思都在凡尔纳身上，没有听见。

凡尔纳见二人都劝自己起来，便也不再坚持。他坐在椅子上，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原来这凡尔纳的人类祖先便是审判日那一天按下核弹头的中国主席孙浩渺，其家族世代都以驱逐异形，还人类之正统为己任，即便在凡尔纳的奶奶为异形所淫辱诞下其父后，这种保种复国的念头也从未有丝毫更改。凡尔纳一家世代研习兵法、谋略，再加上家族遗传，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力。到凡尔纳父亲这一代，心知矮人无法担负起复国之正统，便将主要精力放在搜寻适合彻底清除异形、并能让人民安居乐业的霸王身上。

凡尔纳说到此处，眼睛不禁一亮：“而我那一日见到你以后，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们家世世代代所守候的那种人。你有仁慈的心，故而你能与精灵毫无芥蒂地生活在一起；你有残忍的杀气，故而你能够毫不犹豫地用鲜血来换取和平。最重要的是，你能够让与你在一起的人很容易地就会感到很舒服，很心安。这些，都是作为一个霸王所必备的。”

易水寒连连摆手，摇头道：“凡大哥，你说的过重了吧？我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小人物罢了，我真的不适合去做你所说的那个什么霸王。”

“谬矣。若每一个人都是只考虑到自己的小家，那么人类、矮人、精灵肯定会有一天被异形再次统治，到时候生杀予夺全凭那些禽兽的一念之间。没有国，何谓家？若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即便你身怀绝世武艺，能有美相拥，过上神仙钦羡的日子，那你又怎敢说高枕无忧呢？一个人应该承担和自己的能力相当的责任。而我，便认为你有这样的能力。”

冈勃翻身跪倒在地，说道：“这番话，二哥早先便对我说过。他还说，有朝一日若是碰到了明主，那就要我也鼎力帮助。我冈勃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我也知道若是大树倒了，树上的小鸟也活不了的道理。我信二哥的，他说你是霸王，那你一定就是霸王。”这一番话，冈勃说得飞快，接着就磕了三个响头，易水寒愣是没有拉住。

凡尔纳见冈勃跪下后，平伏在地道：“我这一拜，不是拜你，而是拜能够让地球人重新拥有地球的霸王。我凡尔纳有生之年，必当殚精竭虑扶助主公，雪我地球人之耻。”

易水寒忙跪倒在地，先向冈勃还磕了三个头作为回礼，又一把抱住凡尔纳：“凡大哥，我听你的便是。小弟懂的不多，还要大哥多多指点啊。”

三人尽皆站起，互相打量一番，发现身上都不免沾染上了尘土，而以平素最为清洁的凡尔纳为甚。凡尔纳这才发觉自己也变得邋遢不堪，忙跑到屋里又换了一身衣服。

从这一日起，凡尔纳和冈勃都改口叫易水寒为主公，而易水寒也尊称凡尔纳为军师。经凡尔纳介绍，这个冈勃，曾经在异形开设的角斗场里面连杀两头东北虎，勇武非常，在凡尔纳坚持君子不履险地的谆谆教诲下，成为了易水寒的近身护卫。而易水寒也忙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大概写了封短信让波儿带去交给他最好的兄弟星之曜。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凡尔纳一把火将自己的小屋烧掉，高声吟唱着《大风歌》，就此和易水寒走上了迈向霸王传说的不归之路。